赵老三和赵氏心惊肉跳,“这游学路上咋这么危险,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赵六郎还没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们先生说没事。”
“你们就一个大人几个小孩,走这么远的地,哪能没事?”
赵六郎立即道:“不只有我们跟先生,还有六个厉害的武师。”
赵老三心口气略松,“那就好,这外边有些地方乱,抢钱,杀人都没人管。”
赵六郎一脸赞同的点头,去外面走了一圈,才知道花溪县的好。
杨氏和赵老四下午才回家,杨氏刚下车,一眼就看见了吃着东西的赵六郎,她快走几步,搂着人“六郎六郎”的叫一会儿,随即摸摸他的脸蛋,又拉着他转了一圈,看人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长高。
“瘦了,没怎么长。”
赵六郎钦佩她的火眼金睛,“娘,你真厉害,这都能看出来。”
一个母亲只有瞎了才看不出孩子身形的变化,“可是游学辛苦?”
“也不苦,就是车里不好睡觉。”赵六郎问,“娘,上回我给你寄的咸鱼好吃吗?”
“好吃,就是太咸了,吃了小半年还有一大半呢。”
赵六郎压低声音,“你没给大伯他们分分?”
杨氏搭着他的肩膀进屋,“你几个伯伯,几个姑姑都送了一大袋,家里就留了几斤。”
赵六郎突然扭头,“爹,你可得把钱给我。”
赵老四装傻充愣,“什么钱?”
“你叫我买咸鱼的钱。”
“那是蓉宝嘉宝要吃。”赵老四一点都不厚道的说,“你们两个,给钱!”
蓉宝气的去顶他,“欺负小孩。”
“谁吃谁给钱,反正我没吃。”
赵氏和赵老三心里都有点黯淡,过年别家都团圆了,就赵五郎一个人在外面。
一轮圆月,两心离愁。
越到过年,京城的气氛就越压抑。
杨章成打着伞陪老师沿街走到城门口,新雪初落,草棚上白皑皑一片,这场极寒抑住了疫病,但也扼死了老人孩童。
官兵捂着嘴巴把棚子里冻死的人拖出去。
崔贤站在城门上,默默数了一刻多钟,“一、二、三……十七……三十……八十二……”
一直数到一百七十一才停下,“昨天死了三百五十七人,今天死了一百七十一人。”
“朝延还没下衙。”崔贤叹了口气,“人力有尽。”
杨章成没有说话。
“你小叔可有与你谈论过此事?”
“有。”
崔贤惊讶的“哦”了一声,“他如何说?”
“我小叔说,澄州水役已成必然,只是当初得知灾情的时候就该安排好救灾事宜。”
三十几年前澄州也遭过水役,不过先帝意旨一天就到澄州,开闸泄洪,只淹了京城几个村庄,澄州得保。
如今一样的形势,任由崔贤如何上谏,皇帝都担心万一水淹京城了怎么办。
直到京城雨歇,皇帝松口泄洪之时,卢水大坝突然就塌了,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杨章成继续道:“陛下是您教过的学生,他的性子,您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如果站在崔贤这个位置上的人是杨文礼,他不会争泄洪一事。
只是崔贤太想把陛下培养成一位贤明的君王,他据理力争,苦心劝谏,奈何君向明月,明月不喜。
崔贤手放在冰冷的城墙上,寒意蔓延,“是我之过……”
城门外。
“娘,我冷。”
衣裳单薄的妇人抱着瑟瑟发抖的孩童往火堆旁边挤,只是草屋漏风,柴火不足,刚经历过水灾的孩童再也扛不住了。
他伸出馒头一样的手搂住娘的脖子,害怕无措,“娘,冷。”
妇人把他紧紧护在怀里,手在背部轻拍,“没事,没事,娘在,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好了……”
怀里的孩子渐渐没有声响,泪水滚烫,落在鲜血淋漓的双手上,如同滚油煎肉,痛苦难抑,她越哭身子越暖和。
妇人抱着孩子踉跄的走到城门口,“狗皇帝,你害死十几万人,你不得好死。”
官兵拿着刀凶神恶煞的,“干嘛呢?乱说什么,舌头不要了。”
她抱着孩子滚落在雪里,又艰难爬起身,“你们不得好死……”
官兵见她还敢出言不逊,立即拔出了配刀,“若不是陛下心系百姓,谁管……”
他话还没说完,妇人就撞上了刀刃,红梅溅雪,眼神涣散之际,还不断呢喃,“十多万冤魂找你索命……”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家里的长辈和县令都说京城会泄洪,叫大家不用担心,谁都没跑,就守着那片沃土。
澄州是天下粮仓,南北遭役,都是从澄州调粮过去,只一个澄州,就可以养活十州百姓。
是以先帝宁愿舍了京城也要保澄州。
崔贤仰头观雪,如一头迷途的老鹿,辨不清方向。
杨章成扶住他,“老师,回去吧。”
“再看看吧。”崔贤又旁边走了几步,正看到官兵抬着几大锅白粥出来,除了稻米还有番薯豆子,一起熬煮,盛到碗里总算不是汤汤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