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妙来这下是彻底傻了,他和几个“同道”之人垂头丧气的进屋,然后磨磨蹭蹭的拿着书站在墙边。
蓉宝扭头做了几个表情,既可怜又有点幸灾乐祸,这是一种死贫道不死道友的心理,幸好她今天来的早,不然也要抄书了。
大部分人的课业都是背《论语》,蓉宝几人除外,她们背的是《孟子》,虽然不知释义,但能背下来,等先生讲的时候,就能更快领悟。
庄先生看着她的字,面色回暖不少,“费了时间的。书、心画也。人难窥其心,但字可见风骨心性,楷书以小楷为最,像钟大家,卫夫人都擅长此体,你若能练好,也算不俗。”
蓉宝不喜欢娟秀精巧的小楷,“先生,等我练好了楷书,我要学行书,还有草书也要学,读书厉害的人都会写很多种字,我都要学。”
庄先生摇头笑了笑,心想旁人一生能习好一种字已是难得,几样皆通,非大家不出其外也。
头天在先生的检查课业中度过,第二天就正式上课,庄先生讲《论语》,又细又深,蓉宝第一次觉得,原来小小的《论语》里面有这么多道理。
她抓了抓头发,正要去借嘉宝的手稿,余光就看到钱妙来身边围了一大堆人,蓉宝本来就是爱凑热闹的性子,便丢了笔,也挤过去。
钱妙来压住自己的书,小声赶人,“没带什么,就是书。”
“我们知道是书啊。”有人贴在他耳边问,“是不是话本?”
钱妙来气的不行,“我都说了是书,你们再围着我,我就喊先生了。”
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几人也拿他没办法,便觉无趣的散开,刚好露出蓉宝,她兴致勃勃的问,“什么书?”
钱妙来一看到她就想起自己被罚抄的事,原本不美的心情更差劲了,他抬头看着屋顶,“没什么书。”
话本可是先生再三禁止的书,钱妙来可不敢试探先生的仁慈,要是被抓到了,只怕下午家里就该来人把他抓回家挨揍。
十月底起了好一阵风,杨氏从家里收拾出两套厚衣服送进学堂,见不到人,便留了一张纸,上面叮嘱两人要添衣,至少穿四件衣裳。
一夜入凉冬,村里妇人开始骂骂咧咧,“这狗官就知道吸我们老百姓的血,嘴巴一张就要人去服役,哪管我们的死活。”
“这狗官真不是个好东西,还不如以前的县令。”
虽然都是脏东西,但要让她们选的话,众人还是喜欢以前的县令,至少不会动不动就招徭役。
没被南方水患波及,反而被县令累死,找谁说理去。
赵家的门槛又被踏破,都打着“吃大户”的心思来借钱,吴氏最近身体不好,病了两回,家里便由许灵桃待客,她挺着个大肚子,坐了一会儿就伸手打哈欠。
大家伙还算要脸,没有对着一个孕妇死缠烂打,许灵桃只借了一两多钱出去,都是村里人比较穷苦的人家,家里去两个男丁,如今凑钱保一个下来,免得两个都留不住。
服役死人可不是说着玩的,今年夏役死了几十个人,都是身子骨弱,被大太阳一晒,人就顶不住趴地上了,听说赔了几两银子,但人都走了,这几两银子也没多大的用,有良心的人还会拿一点出来养孤儿寡母,没良心的就是兄弟吞掉了。
冬役虽然不热,但冷起来也是要人命的,往年多多少少也要死几个人,多的是得了风寒治不好的,有些汉子回家病在床上一个多月,药钱都不止二两。
“婶子也知道,都是村里人,总不能借这个不借那个,我们家确实有点小钱,但今年光买那几座山就花的差不多了,婶子要是急用,我就把我的嫁妆拿出来先顶顶。”
妇人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借人嫁妆,这事要传出去,整个村都要没脸,她拿着手里五百文钱,也不敢再哭穷了,就起身道谢,“大郎媳妇,你放心,等年前家里的猪卖了,这钱马上还你。”
许灵桃扶着腰站起来,“婶子先用着,也不用太着急。”
“哎,你身子不方便,不用讲那些虚礼,坐着坐着。”
妇人拿着钱转身,心里松快了一点,虽然只有三百文,但过年也够花了。
吴氏精神不济的靠坐屋里烤火,药喝多了,身上全是苦味,连春儿坐在她身边剥花生吃,这段日子不用整天去县里卖豆腐,她整个人都懒了不少。
许灵桃推开门进屋,吴氏指着自己对面,“坐在开边,别过了病气。”
桌上放着一张借条,是夏役的时候借出去的,几户都还了,如今还剩这一家,许灵桃拿起来看了看,“木婶子家五月借的,还没还啊。”
吴氏点头,“正等二郎回来呢,他嘴巴厉害,就说我治病要钱用,把这账消了。”
“巧了,木婶子前几天来找过我,开口就是借二两银子,我哪有这么多钱,缠了我大半天,还是四叔把人说走的。”许灵桃把几户人记在心里,村里人也不都是好的,至少这几家就是出了名的赖子。
赵二郎虽然是个小辈,但小辈有小辈的法子,他不跟妇人纠缠,找到了木叔把事说了说,“人都有急用,一个村里的人,帮把手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最近家里不凑手,这才厚着脸皮来要这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