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
屋内烟熏雾缭,张父平日不爱抽旱烟,自从这个女儿回家,他的烟杆都不离手,枯黑的脸颊动了动,“你是咋想的?”
张氏抖着身子坐在桌边,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肩上,听到他爹一问,眼泪就止不住。
“那群没良心的东西,养大也没用。”张母心疼闺女,用巾布帮她绞头发,“你如今虽说年纪大了,但未必不能生。”
她停下动作,语气热切,“我们村之前有个三十五岁的寡妇,前几年嫁给一个三十岁的鳏夫,进门的头年就怀上了,一连生俩。”
可羡又可笑的一幕,张氏从小备受疼爱,却觉得晴姐是个女孩,迟早嫁到别人家去,不值得太上心。
张母见她久久不答,又好声好气的哄道:“你莫慌,就算和离,娘也会为你上门讨说法。那赵家要不想自家的丑事传出去,自然得给你备副好嫁妆傍身。”
“脸还没丢够呢?”赵父一听就火冒三丈,“要不是你成日在她耳边说这说那,能养出这么个蠢东西来?那赵家有啥错?”
他声音再度拔高,“最大的错就是没有早点把这祸家媳妇休了!”
“你个死老头子知道什么?这外面谁不说我们家闺女一声好,他家得势,空口白牙血口翻张就想把我闺女撇开,门都没有!”张母插着腰,横眉怒目,“还有那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日后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无知刁妇。”张父双眼圆睁,鼻孔一张一缩,尽量压抑着怒气,“你要想把咱们一家子人都赶出村,就尽管去。到时丢脸坏了村里的名声,你看看族老容不容你!”
门外偷听的两个妇人互相嫌恶的看了一看,随后像是约好的一样,扯着嗓子哭嚎,“娘!你可不能为了小姑子就不管我们的死活了呀,三爷可早早就说了,事要不办妥,我们一家子都得滚出村啊!”
“娘,小姑整日在家白吃白喝也就算了,还整日惹是生非,如今外面的人可都等着看我们家笑话呢!你还上门去闹,我们家的名声还要不要啊?三丫也是要嫁人。”
“我跟你爹说话,轮得到你们插嘴?”张母做婆婆十分威风,把持家里大小,两个儿媳轻易不敢造次,但这事大,硬着头皮也得上。
“这家里的东西,都是我跟你爹挣下的,拿两口出来,碍着你眼了?”她厉声喝道:“我如今还在,家里轮不到你们做主,事也轮不到你们管。”
两个妇人不敢再说,怕又要被扣上一顶忤逆婆母的大帽子,但并不代表这事就没办法。
院里传来妇人压抑的哭声,以及男子的安抚声。
她们不好在婆婆那里说话,就让自个丈夫去说,母子总比外人亲。
“闹!”张父长吸了一口烟,嘴里吐出一大团烟雾,他满脸疲倦沧桑,“闹吧,家不要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让咱们闺女白受委屈吧?伺候他家这么多年,就算是头驴子也得喂点好草料!”
“哼,她要是没错,那赵家就该八抬大轿把她抬回去!读书人,坏啥也不能坏名声啊!若没有正当由头,咋敢提休妻这回事?你想不清楚这个理,赵家想的明明白白嘞。”
“我们有错,他们一点错没有吗?那成小子叫亲娘和离,这是个读书人说出来的话?这不是不孝吗?说出去他们家有名声?”
“成小子说的有啥错?夫妻俩相看两厌,这日子有啥过头,三天两头闹这么一遭?非得,把家吵散才罢休?”
“床头打架床尾和,夫妻两就没有隔夜仇,回到家自然会好好过日子……”
两人各执一词,在屋内吵的不可开交。
张氏的泪水擦了又流,她哑着嗓子喊“爹”。
“我……”话到嘴边,不敢出口,怕这一说,自己后半辈子都得后悔。
张父目光定定的看向她,“你要是晓得错,我就厚着脸皮去赵家走一趟,要是还糊涂,我是没脸上门。”
怎么一个两个都说自己有错,张氏心里憋着口气,原本的想法骤然逆转,她坚定道:“我要和离。”
人有时为了那莫须有的面子会错过很多事,张父神情复杂的看着她,浑浊的眼珠子虚眯,半晌叹气,“好。”
下雨天天上连颗星子都看不到,赵老大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张氏了,要不是身边有几个孩子,他会以为前面十几年就是一场大梦。
枕边没人,他罕见的睡不着,脑海里回想着赵四郎的话,既松了一口气,又提着一颗心。
两人走到现在,已经不能说是一个“情”字,更多的是“亲”。
张氏会怎么想怎么做赵老大算不准,他在心里把两种可能都想了一遍,发现左右都不好办。
晨风中,山间的树木竹子飒飒作响,雄鸡报晓,雀鸟清蹄。
杨氏推门的手一顿。
蹲在地上的蓉宝嘉宝齐刷刷的转过身来,讨好喊道:“娘。”
杨氏还以为两人是为了昨天的事才早起道歉,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什么严苛责备,通通丢到一边。
但很快她就察觉出不对,大家伙好像是商量好的一样,都起了个大早。
“琪宝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赵氏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