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细腻、敏感至极的贺彻当然不会错过小姑娘那微微颤动着的眼睫毛所流露出的情绪变化,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女孩其实并没有睡着,只是在佯装而已。
同时,他也明白两个人共处一室、同床共枕对这小姑娘而言绝对算得上是一种巨大的自我牺牲,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件令其感到极度难为情且羞涩难耐的事。
正因如此,贺彻贺彻不好直接揭穿她,只能假装不知道。
尽管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被,贺彻依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身旁之人身体的僵硬与紧张。
面对此情此景,贺彻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的不忍心,但眼下除了尽可能地向外挪动身子以拉开与小姑娘之间的距离从而减少她的不适感之外,似乎别无他法。
然而,这张仅有一米五宽的单人床铺本就空间有限,如今又多出一人和一床棉被,自然会显得格外局促拥挤。
即便贺彻已经尽力将自己挪移至床边,几乎快要掉下床去,可他的鼻尖依旧能嗅到来自小姑娘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
在这夜深人静之际,万籁俱寂,周遭一片静谧祥和。
贺彻的头脑罕见地出现了片刻的空灵状态,思绪不由自主地开始飘飞,促使他情不自禁地认真审视起自己与苏娇之间的关系来。
这次回家,看到家人们对苏娇那发自内心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他不禁感到十分欣慰与高兴。
尤其当他目睹着他们之间和谐融洽的相处氛围时,心中更是涌起一股暖流,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柔软无比。这种家庭所特有的温暖与和睦,令他深深陶醉其中。
然而,回想起自己与苏娇这大半年来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他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越了普通亲情的范畴。
他们两人虽然并非真正的亲人,但彼此间的情谊一点也不比亲人少了。
只是,这样一段名不副实的婚姻,无论如何对于年轻的苏娇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要知道,二婚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往往意味着巨大的压力和诸多不便。
但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苏娇可能会改嫁他人,成为别人的妻子,甚至与别的男人同榻而眠时,他的内心便不由自主地升腾起一阵烦躁不安的情绪。
这种感觉异常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一般,让人无法释怀。似乎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中,他对苏娇的感情悄然发生了微妙的转变。曾经视她如亲妹般疼爱呵护,如今竟渐渐萌生出一丝丝占有欲。
有时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容,他居然会产生将她藏匿起来、不让任何人窥见的念头。
就连他本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陌生情愫吓得不轻。
贺彻曾经始终不愿去思考此次执意陪同苏娇出差背后的原因,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内心深处期望守护在她身旁的那个人,正是自己,绝不是其他素昧平生之人吧?
贺彻以前总是怯于深入探究这个问题,怕自身无力兑现给予对方的许诺与幸福美满。
然而,这段徒具虚名、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难道不也是另外一种形式的伤害吗?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从懵懵懂懂变成现在这样独立坚强的样子,贺彻心生宽慰之际,心头却难免泛起一缕淡淡的惆怅感:他发现小姑娘对于自己的依赖性正日益减少,仿佛总有那么一日,小姑娘将会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身为一名军人,其职业生涯固然堪称崇高伟大。
但作为军队家属所需要承担的风险以及面临的压力同样不容小觑。
过去,贺彻并不愿让一个全然陌生的小姑娘替自己背负如此沉重的负担,但此时此刻,他忍不住暗自思忖道:如果自己每一次执行任务时都能加倍谨慎小心些,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这些烦恼了呢?
贺彻嗅着空气中弥漫而来的淡淡芬芳,心神激荡,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然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苏娇,起初她的神经还紧绷着,但随着时间推移,当她闻到贺彻身上那股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时,心中竟没来由地安定下来。
或许是由于长时间共同乘坐火车,对这种味道已然习惯。又或是其他原因所致,总之此刻苏娇的身体逐渐适应并接纳了这种气息。渐渐地,原本佯装入睡的她进入了真正的梦乡之中。
只是夜晚的气温着实过低,寒意袭人,令熟睡中的苏娇下意识地想要寻找温暖源。
而贺彻身为一名体格健壮、正值盛年的军人,阳气旺盛,体温自然较高。
于是乎,毫无意识的苏娇便不由自主地向着身旁这个“热源”一点点挪动靠拢。
等到夜半时分,苏娇迷迷糊糊间苏醒过来时,惊讶地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钻入了贺彻的被窝,一只手还轻轻搭在对方的腰部!
顿时,她又惊又羞,满脸涨得通红,一时间手足无措。
值得庆幸的是,此时的贺彻依然沉浸在酣眠之中,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
苏娇的瞌睡虫瞬间跑得无影无踪,她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迅速窜回自己的被窝里,试图再次进入梦乡。
然而,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刚刚享受过温暖舒适的被窝,此刻又怎能轻易接受冰冷刺骨的被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