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扬巡盐御史府后院,时值深秋,祝卿安整个人像游魂一样从装潢精致的闺房走到门外。
她看着陌生又熟悉的院子,眼神里满是愕然和不可置信,伸手去摸面前的一株兰花,兰花柔软细腻的花瓣被她一把扯了下来,用力一碾花瓣就烂了,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就在这时,二门外的游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穿葱绿比甲的丫鬟急匆匆向她奔来。
丫鬟跑到祝卿安跟前就跪下,她满脸惊慌,两行泪从眼眶里流下来:“姑娘,老爷,老爷他……”
“我爹死了,对吗!”祝卿安说话的语气飘飘忽忽却又充满笃定,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伺候的下人一个个都露出惶恐的表情。
一阵秋风吹过,让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哆嗦,祝卿安抬脚就往外走,她越走越快,最后直接提着裙子一路飞奔。
身后的丫鬟必须小跑才能跟得上她的脚步,穿过二门处的游廊来到前院,只见大厅停放着担架,一个穿着官员袍服的男人静静躺在上面无声无息。
一个穿着蜜荷色如意纹深裙,外搭了一件同色如意纹外袖衫的美貌瘦弱妇人抓着男人的手痛苦哀嚎出声,全然没有平时的优雅高贵形象,妇人突然“呕”出一口血就面如金纸晕了过去。
院子里顿时乱成一团,祝卿安看着这一幕,两只手突然紧握成拳,她真的重生了,回到十岁那年,父亲刚刚去世的时候。
上辈子的悲惨过往历历在目,现在的她还是祝家金尊玉贵,众星捧月的大姑娘祝卿安。
不是被临死的母亲指着鼻子说她是邢克六亲的扫把星,祝家四代列侯百年积攒的百万家财也还没有被奸人掠夺,一切都还来得及!
祝卿安无视被下人抬走的母亲,穿过混乱的人群走到担架旁,看着父亲僵硬的面容她来不及悲伤,她的时间有限,必须尽快把大事先给办了再说。
伸手握住父亲开始僵硬的手在心中默念:【爹,你最疼我了,就算我败光家业你也不会怪我的,对吗!】
放下父亲的手,祝卿安手指灵活解开父亲腰间的荷包揣在怀里,转身离开混乱的大厅。
祝卿安避开人群来到父亲的书房,书房是禁地,没有父亲的同意,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出,就连母亲也不行,但她是个例外。
她从开蒙识字开始就被父亲抱在怀里坐在书房的大椅子里,念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长大的。
祝卿安走到书案后,翻开父亲的手稿看着上面熟悉的行书,字迹遒美健秀,气势开张,父亲一直得意自己写得一手好字,所以也要求她必须有一手好字。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手稿,翻出几本全新的折子摊开。
开始着手研墨,待砚台墨汁充盈,祝卿安挽袖执起一支羊毫笔,在折子上快速写着什么,仔细一看就会发现祝卿安写的字跟她之前翻开父亲的手稿字迹一模一样。
她临摹父亲的字迹已经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不是心细如发之人是看不出这里面轻微的不同。
祝卿安写完一个折子就停笔,揉着酸疼得手腕,眼睛看向自己写好的折子,反复检查确定没问题后,她摸出怀里父亲的荷包。
从里面摸出父亲的官印和私印,在折子的留白处印下“盐法道御史之印”的字样,再翻转一面再印下:祝文彦,巡盐御史大夫的字样。
之后,祝卿安又印下父亲的私印,祝家家主的大印,用来“确保”这本折子的“真实性” 。
再看上面的内容,竟然是一封关于祝家家产处置的“遗书”,祝卿安竟然冒着“大不韪”伪造亡父笔迹,处置起祝家的家产。
祝家祖上是四代列侯,到了祝卿安父亲祝文彦这一辈虽说断了爵位传承, 但祝文彦少时读书科举考中探花,足可见祝家底蕴深厚。
祝家既是钟鼎之家又是书香之族,祝卿安作为祝家的嫡出大姑娘,出身非同凡响,说她是一朵人间富贵花一点也不过分。
但上辈子祝家的辉煌在父亲去世后也随之没落,祝卿安也落得一个死于非命的下场,而一切的根由就是祝家积攒百年的庞大家财引起的。
想到上辈子的遭遇,祝卿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上辈子她无能为力,这辈子她难道还不能逆风翻盘吗!
祝家的百万家财是守不住的,外面那些豺狼虎豹都虎视眈眈觊觎祝家这块肥肉,家中如今就只剩下她和母亲孤儿寡母两人,母亲还重病在身。
别人要来抢,她们母女根本就毫无招架之力,越是护着只会让她们母女命丧黄泉,所以祝卿安根本就不打算护住这些财物。
反正早晚都要失去,不如让她把东西都主动送出,让这些东西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祝卿安这封“遗书”是写给皇帝的,她模仿父亲的口吻向皇帝表忠心,遗憾自己身体近来身体缕感不适,就怕自己哪天一命呜呼,无法再为皇帝为朝廷尽责尽职。
所以提前写下“遗书”,将祝家一半家产献于朝廷,只求能妻女下半生能平安顺遂。
祝卿安这话说得大言不惭,巡盐御史一职本身就是皇帝心腹才能担任,爹爹在任时为皇帝兢兢业业办事,在维扬守住皇帝的钱袋子。
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