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正要再质问。吉义抢先问道:“对了,听说贵府有一棵千年桂花树,十分稀罕,敢问是在这园中么?”
管家眼睛上下瞟这肥头大耳的白面壮汉,不耐烦道:“那是在后园!你到底是要招亲还是要看花木?我跟你说,你可别打本府花木的主意!”说罢眼神直勾勾盯住吉义,意思是,你这客人未免太蹊跷,欺负我识不破你么?你八成是个小偷!放着大爷在这里转,小偷小摸岂能逃过我眼睛看,敢在本府偷东西就逮你个现行犯!
吉义其实并不是要偷东西——想拿几颗桂花果而已,能算偷么?但被管家这么怀疑了,总不能再乱逛下去,也不能说:“那你就带我去看桂花树吧!”那样会被当场撵出去吧。吉义只得作出轻松自信的样子,笑道:“好吧,那我就去那边比试了。没准要是被选上,做了贵府女婿,想看贵府花木便来日方长!”
管家咧嘴要笑,将嘴一咬忍住。跟着吉义往那边走,像是押送一般。心想你也配做本府女婿?不要笑掉人的大牙!
吉义去到那边一看,只见招亲会场设在水畔,华灯照着水面,水面倒影着地上的建筑与天上的月亮。下弦月倒影在水里,犹如金钩。由于吉义是武人,禁不住又想起月牙铲。建筑上的琉璃瓦有绿、蓝、红、黄等各种颜色,相比寻常瓦片很会反光,倒映在水面上呈现各种颜色的泛光,却也好看得紧。
那管家如似押解犯人的差人,一直跟着吉义,这时随口说道:“少爷你看本府这池塘如何?”
吉义也就随口应道:“池塘好得很,可惜太空旷了。不如种些荷花,做成荷塘。”
管家听了又不禁瞪眼道:“这本来就是荷塘啊!当下时节荷叶还没长出来呢!”
吉义方知失言,刚才说自己爱花成痴,可是竟连荷花的生长时节都不知道……岂不是离穿帮不远了?吉义忙打个哈哈,掩饰道:“原来如此!小可北方人,真不知道这时节荷花还不长荷叶……今后要是做了贵府女婿,年年看荷花,自然就清楚得很了。哈哈。”
管家听了吹胡子瞪眼睛,心想这小子这尊容还咬定了能做本府女婿,亏他脸皮这么厚的!赶紧让他比试,比试完就把他轰出去……不对,领出去,本府规矩要礼客周到,只要这客人不偷不摸,就不能太不客气对他,哪怕他狂也好、痴也好。
管家遂催着吉义去取赋诗招亲的题目,赶紧按照命题赋诗。
吉义拿到题目一看,原来是要以现场的景色“水璃月影”四字,作一首嵌字诗。嵌在句首、句中还是句末不限,作成五绝还是七绝也不限,总之必须是绝句。
嵌字诗这种文字游戏,吉义在小时候与王舜英常做。只因王舜英的父亲王主簿酷爱吟诗作诗,王舜英很小就会作诗。吉义不甘示弱也学着作,居然也有这方面的天赋,学得不错。王主簿曾经夸奖吉义作得比舜英好,舜英当年也很佩服吉义呢。
有过这样的经历,吉义感到这题目出得正合自己,随便一想,就得了一首,写下来给管家交题去,免得老是纠缠自己。
管家一看,吉义写的是一首《春夜即景》——
“水色孚星薮,
璃光焠九州。
月波逐玉子,
影袂绕蟾楼。”
管家文化毕竟有限,不知这诗作得如何,便拿去给施太君看。这时已经有好些来客交了卷,孔雀、鹭鸶两个丫鬟拿了一大叠作品,给施太君与夫人们品评。
施太君与夫人们看那些客人们的作品,边看边笑。只因她们文化很深,交上来的诗在她们眼里大多数都很庸俗。什么“银河如秋水,浮云似琉璃”、“有缘先得月中婵,无幸落得影孤单”……诸如此类,把她们笑坏了。甚至还有人全部四句全都押韵,俗不可耐,那不是诗,那是顺口溜了!孔雀、鹭鸶左右搀扶着施太君,一并笑得前仰后合。
管家上前,把吉义作的诗也交上去,陪笑道:“老祖宗看看这诗如何?”
孔雀帮忙取过来,摆在施太君面前。施太君看了一看,点点头道:“这是哪位相公作的?”
管家伸臂指道:“那边一个奇奇怪怪的客人,不是我们这里人,说是北方来的,名叫桂大宝。”
施太君又问:“长得怎样?”
管家笑道:“老祖宗莫问!长得那个寒碜!”
施太君又问:“如何个寒碜?”
管家一甩手笑道:“面色很白,容貌很丑,身材很壮,不似个文人,倒似个武人。但要说是武人,怎么能这么白?呵呵,来客之中没有比他更可笑的人了!那是说什么也配不上咱们家小姐。我以为他写的必定好笑,才拿给老祖宗看,不料老祖宗竟不笑呢……”
管家絮絮叨叨说着。孔雀和鹭鸶面面相觑,笑容不由得都凝住了。孔雀道:“面色很白?身材很壮?”鹭鸶道:“敢莫便是他……”
管家继续对施太君说道:“既然他写的不好笑,老祖宗莫管他了,再看看别人的。我去撵他走。”
“不可!”施太君一声断喝。管家吓了一跳,手足无措。施太君脸色严肃。夫人们都跟着收敛了笑容,鸦雀无声。只听施太君郑而重之说道:“那便是我家曾孙女婿了!快请他过来,老身亲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