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钩,虫鸣欢。
帝京还未及盛夏,但因雨水多了些,总让人觉得闷。
小桃手持火烛,轻手轻脚地去为阿笙放纱帘,这个天她贪凉,老是掀开纱帘,但晚上蚊虫多,所以须得多看几次。
小桃刚行至屏风处,便见阿笙半只脚悬在床边,就这么露在月色之下晃悠。
看样子还醒着。
听闻有动静,阿笙睨了一眼,也不见挪动,就这般懒懒地躺在床上,任由长发散了一身。
“姑娘可是觉得热?”
小桃拿起一旁的绢扇给阿笙扇了扇。
这风轻软,阿笙翻了个身,却还是没有睡意。
“姑娘定是白日里睡多了。”
说完小桃打了个哈欠。
阿笙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朝小桃伸伸手,“扇子给我,你去休息吧。”
“我还不困……”
“给我吧,我喜欢自己扇。”
听阿笙这么说,小桃方才将扇子递给她,又为她放下来一层薄薄的纱帐,复才离去。
阿笙有一搭没一搭地为自己扇了扇,脑子里还是白日里与窦盛康的话。
她说完那番血脉论后,看到老者精明的眼眸中有着震撼,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与他不同。
窦盛康眼中有着舐犊之情,但她的心中却无片刻涟漪。
那一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世俗意义上地需要窦氏。
阿笙停了绢扇,仍由它耷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是不是谋算得多了,人心就凉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笙方才觉得眼皮沉重,而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卫府门房收到了窦氏拜帖。
卫琏彼时正在书房与营中的司务盘算账目。
卫琏刚拿回帅印,朝廷便扣减镇南军军饷,如今军中人心不稳,他须得想办法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但与司务盘算了良久,即便拿卫氏的田宅去抵,也不过是缓解一时之困。
此时府内掌事前来报,窦氏二姑娘前来拜会。
司务听闻窦氏之名,当即唤道:“少主,若是能得窦氏支持……”
“勿提此事。”卫琏正色道:“窦氏钱财再多也是辛苦而来,何故平白给我们?”
“是。”
司务垂首再不提此事。
阿笙在客堂等了片刻,方见卫琏抬步走来。
她起身见礼,刚抬首便愣了愣。
“卫公子这是废寝忘食地沉迷文墨之事?”
说着又指了指脸颊。
卫琏伸手一抹,才惊觉自己盘账之时,不知何时将墨渍弄到了脸上,心里暗想那司务为何不提醒自己。
“让你见笑了。”
阿笙浅笑着摇了摇头。
卫琏见阿笙手旁的茶盏丝毫微动,便知她当是有事前来,才没了饮茶的闲心。
“笙姑娘今日为何事而来?”
“前些日子在骊山行宫得知卫公子近日遇到一些难事。”
合德公主于骊山行宫设宴众人皆知,能唤动阿笙前来的人卫琏心中有数。
“笙姑娘是来做说客?”
见卫琏说得直接,阿笙浅笑了笑,“殿下吩咐的事,我总要走一趟,做给人看看。”
阿笙这一句“做给人看看”让卫琏警醒,他这卫府看来是被人盯上了,否则合德公主怎么会知道有谁进了这卫府。
卫琏当下屏蔽左右。
“我与姑娘也算有过命的交情,不知姑娘可否直言,这背后到底是天家的哪一位请你来?”
合德公主替圣上办事,众所周知,但近来听闻朝堂之上争对公主干政之事闹得沸沸扬扬。
这位公主殿下的心思深,卫琏亦不了解她,所以到底她是替自己还是替轩帝让阿笙来这一趟,卫琏须得心里有数。
阿笙端坐着,始终带着谦和的笑,她知晓卫琏此时虎狼环伺,心中定然有着防备。
“不管是谁让我来,但今日我在这里,是替我自己走一趟。”
卫琏听着阿笙这话就不明白了。
阿笙眼神皎皎,笑意盎然,“卫公子,我知道你若是想要向天家低头,早做了,不必拖到现在,所以我今天来,是想问你,要不要跟我合作?”
卫琏愣了愣,他难以想象一个世家女娘坐到自己面前谈军务之事。
见卫琏听闻自己这话微微张了张嘴,半响没能蹦出来一个字,似乎是想不明白阿笙到底这一出是在闹哪样。
“卫公子既然不甘做天家犬奴,不如试着自己奔一个前程出来。”
阿笙声音缓缓,带着柔软,却十分坚定,“你镇南军缺的粮饷我来想办法,同时,我亦能帮你在军中站稳脚跟。”
皇帝刚宣布扣减镇南军军饷,窦氏便敢出面给钱?
卫琏对于阿笙这话狐疑。
阿笙知他怀疑自己在此说着大话,“这钱我怎么弄到镇南军手上你就不用管了,置于我说的帮你在军中站稳亦非空话。”
“你可知魏徵此人?”
“长骑校尉,也是宁安侯府小公子。”
听着“长骑校尉”四个字自卫琏的口中脱口而出,阿笙心下便知魏徵此人的能力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