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朝廷,还是昔日那个朝廷?”张恒意有所指道。
“此言何意?”皇甫嵩语气不善道。
“没什么意思,但方今天下动乱,怀不臣之心者甚多,时局如此,皇甫公难道不知?董贼虽然伏诛,但雒阳百官也不见得能稳住局面。更有甚者,朝廷的诏令,关东群雄又有几人能尊奉?”
这番话当然是实话,但张恒说得过于赤裸,听得皇甫嵩眉头直皱。
“他们是他们,老夫是老夫,即便天下人皆怀反意,老夫也是大汉忠臣!”
“皇甫公之气节,下官佩服。然天下之事,却非忠诚可解也。如今雒阳之局势,可谓一团乱麻,皇甫公若是明智,就不该参与其中。
想当年,皇甫公奉先帝诏令,领军平乱,数月之间便平灭黄巾反贼。而后又四处出击,屡平战乱,功勋显赫。纵观千载史册,如皇甫公这般功臣,也未见几人。
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大丈夫所求者,皇甫公皆已达成,如今再深陷漩涡,就不怕落得个晚节不保?”
张恒这番话,可谓说到皇甫嵩的心坎上去了。
大汉的确快完蛋了,但对于皇甫嵩个人而言,却是早已功成名就,走向了人生巅峰。
古今多少名将,一旦参与朝堂之争,死于非命不说,身后名也难以保全。
皇甫嵩沉默了,目光微微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他才长叹一声。
“子毅所言是也,老夫业已年迈,近来多感精力不足,身体疲乏,也该到了颐养天年之时。只是……”
他皇甫嵩对汉室,终究是有感情的,不忍见山河破碎,朝廷衰落。
张恒摇头一笑,“岁月无情,如白驹过隙,人生百年,终有一死。前人未竟之业,自有后人继承,皇甫公以为如何?”
皇甫嵩还是沉默不语,虎目中满是不甘。
“唉!”张恒再度摇头道,“皇甫公,你老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如一道闪电般击中了皇甫嵩。
他那原本笔直的脊梁,也瞬间垮了下去。
是啊,张子毅说得不错。
一代人有一代人该做的事,半截入土的身子,又怎能承载太多的雄心壮志?
“子毅的意思,是要老夫上表请辞?”
皇甫嵩低声道,声音满是萧瑟。
张恒摇了摇头,从赵云手中拿出了那道诏书。
“皇甫公的去留,下官不敢置喙。但在下官看来,颐养天年已是最好的选择。倒也未必要请辞,皇甫公若有意,下官可禀报玄德公,表皇甫公为下邳太守,携家眷前往徐州。如此,玄德公必然厚待。
可若皇甫公执意入雒,这里也有一道诏书。何去何从,愿公好生斟酌。”
说着,张恒将诏书递了过去。
皇甫嵩接过一看,却是升任自己为车骑将军的诏命。
作为仅次于大将军和骠骑将军的重号将军,车骑将军的地位不可谓不高。
可正如张恒所说,一旦陷入了雒阳泥潭,自己便再也无法抽身了。
见皇甫嵩还是犹豫不决,张恒也不着急。
毕竟是奋斗了一辈子的功名,哪有这么好舍弃的。
不多时,皇甫寿坚已经安排好了宴席,众人便前往赴宴。
一顿酒喝下来,众皆大醉,之前的事便没了下文。
就在张恒以为皇甫嵩拒绝了自己的提议,而暗自惋惜之时,第二天皇甫嵩却带着儿子主动登门。
“子毅,老夫世受国恩,如今世道凋零,朝廷衰弱,如此危机之时,老夫又怎能弃天子而去。是以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只身入雒,为朝廷略尽绵薄之力,虽死而无悔!”
皇甫嵩说话的时候,面上的坚毅之色,连张恒都为之动容。
可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张恒直接绷不住了。
只见皇甫嵩拉着张恒的手,面色恳切道:“只是我这长子天资愚钝,却是不适合随我入雒,子毅若不弃,便将他带去徐州。不求高官厚禄,只求安度余生,还望子毅能够准许。”
好家伙,皇甫老头你挺会玩啊。
你自己去雒阳当官,却安排儿子去刘备手下,当真是两边讨巧。
若有一天朝廷缓过来了,你便是和大汉共患难的忠臣。
换言之刘备崛起,你皇甫氏也在车上。
分头下注的智慧,算是被你玩明白了。
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皇甫嵩麾下的军队,张恒是一个人也捞不着了。
这些老家伙个个老奸巨猾,不好相与啊!
面对既有又要的皇甫嵩,张恒心中疯狂吐槽,但表面上还得欣然接受。
不然还能怎么办,直接让皇甫寿坚滚蛋?
“皇甫公言重了,公子前往徐州,玄德公闻之必然欣喜!”
见张恒答应了,皇甫嵩才松了口气,拱手笑道:“既如此,那便劳烦子毅费心了。”
皇甫嵩在笑,张恒也在笑。
老家伙,想让我庇护提拔你儿子也行,你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皇甫公言重了。方才皇甫公说要只身入雒,下官私以为不可。”张恒笑道。
“为何?”皇甫嵩不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