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五刻,平康坊,某条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一辆玄黑色的四轮马车,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缓慢行驶。
马车上,烛火摇曳,一片静谧。
秦明倚靠在最里侧的单人沙发上,眼眸微闭,双手自然而然地垂落在沙发两侧。
表面上看,秦明是在闭目养神,可实际上,他心中却一直在盘算,龙九儿之前跟他说的,是那则有关长孙府的情报。
秦明斜对面的长条沙发上,依次坐着,尉迟晚柠、李仙芝、姜洛苡三人。
侍女百灵、小白、蝶衣、凤癸,四人则是分成两拨,跪坐在车厢柔软的地毯上。
此时,尉迟晚柠和李仙芝靠坐在一起,轻声低语着什么,两人的眼神,时不时地会落到身侧不远处的姜洛苡身上。
姜洛苡薄唇紧抿,正襟危坐,隐藏于裙摆下的双足交叠,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姜洛苡只有半边屁股坐在沙发上,呈现出一副拘谨的姿态。
那双修长、皓白的双手,带着一丝不自觉的矜持,有些拘谨地叠放在腿上,显得紧张且局促。
除此之外,姜洛苡每每对上尉迟晚柠和李仙芝,审视的目光,身子都会忍不住瑟缩一下,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那张白皙的脸颊,也总会不可抑制地染上淡淡的红晕。
由此可见,她此时的心境,显然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内心深处似乎正经历着一番挣扎与纠结。
与之处境相似的,还有姜洛苡带上车的两名侍女---蝶衣和凤癸。她们两个缩在车门旁边,低眉敛目,薄唇紧抿,似乎十分的不安。
而同样身为侍女的小白,显然没有这种觉悟,此时的她,正侧倚在车厢上,螓首低垂,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已然打起了瞌睡。
与之相反的则是,青帽微斜,胸脯鼓鼓的圆脸小姑娘。
此时的她,腰杆挺得笔直,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目光在车厢里侧的几道人影身上,来回巡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尉迟晚柠率先有了动作,只见她缓缓起身,踩着轻盈的步伐,莲步走到姜洛苡身侧,优雅地落座。
尉迟晚柠坐下后,轻轻拍了拍姜洛苡的手背,笑容温婉,语气柔和。
“姜娘子,你是郎君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们的恩人,所以你不必这么紧张。”
“再者,郎君既然同意将你带回府中,也就意味着,并没有拿你当外人,你只需放松心情即可。”
姜洛苡感激地望向尉迟晚柠,勉强扯出一抹微笑,轻声回应道:
“多谢娘子宽慰。洛苡会尽力去适应的。”
尉迟晚柠闻言,沉吟片刻,缓缓道:
“妾身曾听闻姜娘子的雅名,不仅才情出众,更在围棋领域造诣非凡。”
“长安城内,诸多学富五车之大儒与名士,皆曾于娘子棋枰前敛手认负。”
“只可惜未曾亲眼得见,实乃憾事。”
姜洛苡闻言腼腆一笑,怯生生地说道:
“尉迟娘子过誉了,围棋一道,洛苡虽稍有涉猎,却远不及真正的国手。”
“至于那些胜负,或许只是机缘巧合罢了。”
尉迟晚柠轻摇了摇头,眸光温柔。
“机缘巧合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娘子何必自谦。”
“不瞒你说,妾身闲来无事时,最喜欢独自打谱。不如这样,明日若是得闲,你我切磋一局如何?”
姜洛苡闻言稍作迟疑,最终缓缓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声道:
“荣幸之至。”
尉迟晚柠见姜洛苡答应,心里也很高兴。
她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姜洛苡表情微微一僵,神色有些黯淡地低下了头,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颤抖,慢慢地紧握成拳。
尉迟晚柠黛眉微蹙,旋即,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下意识地转头朝身后望去。
目光所及之处,一袭大红色柯字裙的李仙芝,正毫无淑女形象地跨坐在秦明的大腿上。
两只洁白的玉手,环住秦明的脖子,脑后的那条长马尾,正在左右摇曳。
李仙芝的动作,很快便吸引了车厢内所有人的注意,包括原本昏昏欲睡的小白,也被身旁的血气上涌的百灵惊醒,一双明亮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
而姜洛苡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她的手指紧绞着裙摆,显得更加局促不安。
尉迟晚柠眼中的温柔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无奈与宽容。
她轻咳一声,似乎在提醒李仙芝注意场合,但并未多言,而是转回头,对姜洛苡露出安抚的微笑,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姜娘子不必介意,仙芝她性子活泼,有时不太懂得收敛。不过,她并无恶意,希望你能谅解。”
尉迟晚柠的语气温和,话语间充满了包容与理解。
姜洛苡微微颔首,尽管心中醋意翻涌,怒不可遏,但她仍旧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低声回答:
“洛苡明白。”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姜洛苡身边的侍女蝶衣,悄悄抬眼,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车厢内的氛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而凤癸,虽然没有明显的动作,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