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万年哭闹喊冤很厉害,但是哪里是剑戟士的对手呢,很快就被麻绳给结结实实地捆住了,最后连拉带拽,将其拖了出去。
在风雨声中,聂万年的动静越来越小,最终就完全隐没在了风声和雨声之中:一个千石的官员就这样在朝堂上彻底消失了。
按大汉成制,皇帝一般是不会直接下令抓人的,哪怕对方犯的是大不敬之罪,皇帝也应该先交给御史大夫或者廷尉先论罪。
成制的力量固然强大,甚至强大到皇帝都不得不遵守;但成制有时也很脆弱,若有人要打破却又无人阻止,成制也就破了。
就像此时,皇帝越过了廷尉和丞相,直接让剑戟士抓犯官下狱,无人敢站出来,以后再想要抓人,也就无人拿成制说是了。
刘彻先极为挑衅地看了看太后,而又很不善地看了看一众朝臣,其中警告之意不言而喻:朕杀不了田蚡,但却能杀他的狗!
从今之后,跟着倒了台的田蚡,还是跟着可以生杀予夺的皇帝,尔等自己选吧。
立完了威,刘彻接着还要施恩。
恩威并施,才能把控朝堂局势。
“窦婴!”刘彻看向始终不发一言的窦婴。
“诺!老朽候命。”窦婴不知是福还是祸,只能站出来侯命。
“你是三朝老臣,虽然已经无官无职,但今日听闻不法之事,立刻就来兰台弹劾犯官,拳拳忠心,天地可鉴……”
“你也曾为丞相,开府时总能整饬朝政,朝堂风气为之清肃,官员失德之事极为罕见,田恬之流更从未有过……”
“今日朝堂浑浊,朕下诏,擢你为丞相,所食封邑增为两千户,上位之后,旁的事先莫管,重在整饬朝堂纲纪!”
刘彻之言,再次震惊殿中众人。
就连一直镇定自若、面无异色的太后都对皇帝的决定感到了些许意外。
刘彻环顾四周,更在心中不停地冷笑着,他要的便是这份震惊和意外。
田蚡倒了,但朝堂上的田党很多,便要一个個拔除,而最适合做这件事情的正是对田蚡恨之入骨的魏其侯窦婴!
窦婴的权势已经衰微了,想要能够斗赢田党,那就必须要依附于皇权。
让窦婴为丞相,既可打压田党,又不会在短时间内塑造一个强势的百官之首,此乃一箭双雕的好布局。
廷议形势总是瞬息万变,刘彻不能独断专行,便只能见缝插针,在夹缝中突然着手落子,为自己谋划。
“皇帝,兹事体大,是不是好好地议一议?”太后昔日为斗倒窦婴,也是费了不少心力,怎可能让其死灰复燃。
“放眼这朝堂之上,并无合适的人选接替丞相之位,这百官之首的位置,总不能空着吧?”刘彻寸步不让冷道。
“按制当由御史大夫韩安国接替丞相之位。”太后不悦地说道。
“韩安国?马邑之围无功而返,今日险些又助田为虐,未立尺寸之功却得到拔擢,韩卿也会惶恐吧?”刘彻道。
“太后,微臣韩安国无功无德,绝不能胜任丞相之职,能做好这御史大夫便知足了。”韩安国非常识趣地拒道。
从天子提出窦婴出任丞相开始,韩安国便知道自己今日更进一步成为丞相是无望了,不如卖皇帝和窦婴一个人情。
唯一能够竞争丞相之位的韩安国主动退出了,后面的九卿要么资历不太够,要么是田党,没有一个人比得上窦婴。
在如今这个局面之下,要么让窦婴当有名有实的丞相,要么让窦婴当有实无名的丞相,总之,最终结果已经确定。
“太后,此事朕心已决,不必再议了,前任丞相之事朕依了你,现任丞相之事你就依着朕吧。”刘彻亦往前一步。
王太后刚才稍显惊讶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初了,但是看向皇帝的眼神却带着太多的不解和疑惑。
她能看到皇帝对权力的渴望,但是却看不明白皇帝为何如此狠决独断,做事情不留任何余地。
皇帝明明是自己生下来的,更是看着长大的,为何年龄越长,自己越看不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皇帝既然心中有数了,我也不便再说别了,就按皇帝所说,让魏其侯来出任这百官之首吧。”太后竭力平静道。
“太后圣明。”刘彻笑着道,不只因为自己的想法得以实现,更因他当着众人的面逼退了太后,算是扳回了一城。
“罢了,我乏了,先回宫了。”王太后向刘彻点头致意,然后便在众人的恭送之中,再次在仪仗的簇拥下离开了。
王太后翩然而来又翩然而去,短短半个时辰,便强行改变了廷议的走向,打乱了刘彻的计划。
还好,刘彻并没有输得太多,他在今日的廷议中已经尽量为自己落子了。
……
太后的仪仗终于彻底消失在了雨幕当中,下了大半日的雨却没有停歇,仍一阵接一阵地下着。
天地间的寒意比刚才更甚,未央殿里的气氛不见丝毫的松弛,反而更加地凝滞和压抑。
除了刘彻之外,所有人都已精疲力尽了,一个个腰酸背痛、口干舌燥,只想要早些回去歇息。
但是越到此时,他们越不敢松懈,生怕自己碰到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