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千秋是喜,他没想到窦婴手中还握着这么多好牌,今日当可以压制田蚡。
主父偃和张汤是愣,他们亦未想到身边还有这么多同僚忠于倒了台的窦婴。
田蚡是惧,窦婴若说的是真话,这些官员跪在北阙,那当真是骇人听闻了。
除了他们几个人外,站在门口一直没有引起人注意的刘彻则是大喜:他没想到竟然还能意外看到窦婴的参与。
从开始到现在,刘彻一言不发,但是却一刻不分神地注视着这堂中的局势。
身为皇帝,他最喜欢眼下的这场面,可以藏在这暗中直接观察朝臣的反应,掌握所有的动态之后,一击致命。
当堂中这些人唇枪舌剑、各显神通的时候,刘彻飞快地盘算着——接下来当要如何做,才能为自己谋到大利。
先前田蚡要强行驱赶主父偃等人离开之时,刘彻不免有一些失望,因为闹得还不够大,他办田蚡亦不能太狠。
可是,窦婴来了,还带来那么多朝臣跪请,这事情就大了:田蚡身为丞相,有统御百官职责,却激起了官变!
田蚡这百官之首可不称职啊,既然不称职,那么就别干了。
刘彻被斗笠遮得严严实实的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几分冷笑,他强压着出来收拾残局的欲望,还想再看看后续。
这时,田蚡在上首位上站得又更直了几分,他心中的惧意和杀意同时升起,恨不得将眼前这秃发翁碎尸万段。
“窦侯大手笔啊,把窦党的底子都亮出来了,果然不只是为了犬子啊,看来还是为了本官!”田蚡阴冷说道。
“他们并非窦党,而是大汉朝堂的上的忠臣,是县官的忠臣,今次跪请亦是为了大汉社稷。”窦婴亦冷声道。
“聂万年!”田蚡目不转睛地盯着窦婴喊道。
“诺!”聂万年有些畏惧地答道,满头是汗。
“你立刻给未央卫尉李将军传令,派一队兵卫赶到北阙去,将那些乱臣贼子统统赶走,若不走,抓起来投入狱中!”
“这……”聂万年虽然是关系户,但是他亦知道这样办事仍有一些过于蛮横和刚猛了,事后容易给旁人留下话柄。
“这什么这!他们今日这是逼宫!是大不敬!是谋逆造反!本官乃丞相,当戒斥百官,替县官分忧,为县官解难!”
“呵呵,田蚡,你竟要用兵卫驱散上书进言的百官,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何人是奸臣,一目了然了!”窦婴斥道。
“丞、丞相,此事要不要先禀告县官,然后由县官下诏,如此一来……”聂万年一边擦汗一边请道。
“禀你娘个头!”田蚡忽然转向聂万年大骂了一句,那睚眦必报的歹毒喷涌而出,后者脸立刻白了。
“本官的命令便是县官的诏令,你若是不去,立刻罢了你的官,亦把你投入诏狱!”田蚡指着聂万年的鼻子骂道。
“诺、诺!”聂万年说到底不过是田氏家奴,哪里还敢再多嘴,连忙就跑到了堂下,准备去卫尉寺通传丞相之令。
所有人都没想到田蚡竟敢说出“本官的命令便是县官的诏令”这样的大逆不道的话,更没想到他敢调兵驱散官员。
一时间,连同樊千秋在内,都有些出乎意料,掌握实权的田蚡调动国家机器压他们,他们的筹备会像纸糊的一般。
而初来乍到的“愣头青”樊千秋更发现自己有些理所当然了,自己今日所做的谋划,说到底是用舆论来压制田蚡。
在此时的大汉,名声和舆论在国家政治生活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对所有人都有约束力,谁也不敢公然失德。
但是,樊千秋掀起的这些舆论没有暴力手段为后盾,此刻“疯了”的田蚡根本不怕什么舆论,更不在乎煌煌舆论。
只要在这朝堂斗争中取得胜利,继续执掌大汉朝政,那么纵使“失德”,也能挽回:权力,才是塑造道德的工具。
自己掌握的暴力还是不够多啊,若是能活着走出去,应该要想办法获得更多的暴力。
在樊千秋愣神的这片刻时间里,窦婴三人倒是先回过神来了,他们立刻就挡住正堂大门,硬是不让聂万年往外走。
田蚡见到此景,更是气得跳脚,先臭骂聂万年是蠢货,又大骂窦婴几人是乱臣贼子——反倒把樊千秋忘在了一边。
接着,田蚡立刻下令给那些御史卒,让他们把窦婴等人棒打出去,可御史卒敢对樊千秋动手,却不敢对窦婴动手。
一时之间,这局面竟然僵住了。
但是这僵持其实对樊千秋他们不利,他们总不能一直堵住此处吧?
果然,一直对着堂中众人破口大骂的田蚡突然就闭上了嘴,他冷笑了几声,便从上首位上走了下来,来到了堂中。
田蚡不高,比佝偻的主父偃还要矮上几寸,但是气势却很足。
他的阴冷的视线在几人的脸上扫过,忽然开口说道:“好好好,那本官就亲自去传令,你们还能对我动手不成?”
说完此话,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逼近到了窦婴等人身前,然后如同目中无人一般,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来!
在田蚡就快要撞上窦婴等人的时候,窦婴这几人面色一凛,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