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阶梯又窄又陡,走在上面,需要万分小心,否则极易踏空。
樊千秋左边身子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热,右边身子则有几分凉意,让他整个人格外紧张恍惚。
倒是走在他前面的王温舒、田恬和那两个兵卫步履非常稳健,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一步登一级台阶,行了半刻,樊千秋终于站在了夯土高台的顶部:这整個未央宫一览无余。
向前看去,一片平坦,许多宫殿、楼阁和衙署错落有致地分布在高台之上,更有殿墙和院墙在外环绕,将其分成独立院落。
这些院落由铺了青石板的道路相连,其余的空地上更种有许多的柏树桦树,已绿树成荫了。
这布局完全不像樊千秋想象中那般紧凑,反而呈现出一种极为舒适的舒朗感——不似明清的故宫局促,反而像一座小城池。
惊叹之余,樊千秋忍不住向身后看了一眼,几十丈的高差已经不小了,小半个长安城尽收眼底,如六搏棋的棋盘一般整齐。
他的心中不禁浮现了一句诗:“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极为应景。
还没等樊千秋顺着华阳大道看到底,带路的兵卫已经在不停催促了,他只能有些悻悻地继续向前赶去。
樊千秋和王温舒都不会知道,当他们在未央宫北门等候时,早有人抢在他们的前头,提前进了未央宫。
他们在长安引起的汹涌波涛,早已经波及到此处了,而且正形成一个巨大的海啸,要将他们吞噬下去。
……
樊千秋与王温舒行了不多时,便来到了御史大夫寺。
此处的规模形制和丞相府差不多,但是门口却没有立植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黔首能来此喊冤,所以才省去的。
樊千秋亲自将刚刚拿到的回执文书呈到了把守在大门前的兵卫伍长的手中,他原以为已经走到此处,应立刻能进寺中。
可没想到的是,这个由未央宫卫尉统辖的兵卫却将回执文书还给了樊千秋,而且没有让开路的意思。
“韩使君刚刚传令下来了,既然你捉拿的是犯官,应由御史中丞负责弹劾,所以不必再进寺耽搁,当直接找御史中丞。”
宫中兵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正卒,谈吐言行远胜长安县寺门口的门亭卒。
樊千秋听到此话,不免心中起疑,这个御史大夫韩安国不会是在踢皮球吧?
虽然心中有疑,可樊千秋仍耐着性子行礼问道:“御史大夫已知晓此事了?”
“今日时辰还早,衙中并无他事,韩使君才有空特别过问,若是再晚一些,寺中忙起来之后,使君定无暇顾及。”伍长道。
“多谢伍长提点。”樊千秋行礼答谢,然后再问道,“那我等直接去前殿?”
“正是,御史中丞就在前殿东侧兰台,上吏直接去那里上报此事即可,只是兰台已经属于殿中,犯官不可进入。”伍长道。
“那这犯官……”樊千秋皱了皱眉,心中的疑问比刚才又多了好几分。
“可暂时放在这御史大夫寺中看押,御史中丞只管弹劾,之后要由廷尉审讯。”这伍长不动声色答道。
“……”樊千秋不由自主等看了看御史大夫寺门上的牌匾,立刻疑窦丛生,他对这安排并不是很放心。
“这位上吏,你捉到了有罪犯官,按制也本该先押至寺中,你莫不是怕御史寺中有人私放人犯吧?”伍长有些不满说道。
“下吏怎敢,王温舒!”樊千秋将王温舒叫了过来,“你将犯官送进御史大夫寺中看押,要拿到交接的文书,不得有误。”
“诺!”王温舒立刻心领神会,拿到了交接的文书,那只要案件没有审结,任何人都不能将人犯带走。
又或者是说,即使强行将人犯带走,也会留下极大的隐患,背上私放人犯的罪名,任何人都不敢胡来。
樊千秋又附耳向王温舒交代一些琐事后,便目送后者押着田恬走进了御史大夫寺。
看着守在此处的兵卫,看着那大开的寺门,看着逐渐消失在远处的王温舒,樊千秋想起了如今的御史大夫韩安国。
韩安国能在《史记》上单独列为一传,又能官居御史大夫,自然不是一个寻常人。
从才干上说,韩安国文能治国,武能带兵。
七国之乱时,韩安国在梁王刘武麾下担任将军,和张羽一同抵御东线吴国的叛军。
韩安国善于守御,张羽作战勇猛,二者相得益彰,并未让吴国叛军越过防线半步,韩安国声名鹊起,被称为宿将。
七国之乱后,梁王武为窦太后所宠爱,在封国内的权势一日大过一日,进而招来了先帝的记恨不满,时时有杀心。
韩安国以梁王使者的身份来到长安城,纵横捭阖,最终劝景帝打消了对梁王的猜忌,而他自己亦得到景帝的欣赏。
等到刘彻即位,田蚡担任太尉的时候,韩安国又用五百金的厚币贿赂田蚡,获得大司农的官职,离权力中枢更近。
由此开始,文武双全的韩安国在朝堂上越来越受皇帝的重视,并于几年之前再进了一步,成为了万石的御史大夫。
哪怕韩安国日后不能接替田蚡成为丞相,像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