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将此转交给阿母的,不过……”卫青将写画着八段锦的素帛收入怀中道,“亦可让家中外甥练一练。”
樊千秋听到外甥二字从卫青的嘴里说出,眼睛立刻就亮了:送这可以强身健体的八段锦,为的就是这外甥!
他的内心虽然非常激动,可表面上仍尽可能地让自己显得平静些,毕竟这大外甥此时才九岁,还是个竖子!
“嗯?将军还有一个外甥吗?”樊千秋明知故问道,心中很激动。
“姓霍,名去病,此事也不瞒着贤弟,他乃长姊与平阳霍仲儒的奸生子,不愿寄人篱下,跟随家母一起住。”
“听兄长刚才所言,令甥的身体似乎不佳?”樊千秋明知故问道。
“去病如今刚九岁岁,旁的都好,却是体弱多病,所以才给他取了去病这個名字。”卫青笑着摇摇头说道。
“只是不知咱这外甥得了什么病,可曾找医官看过了?”樊千秋又问道。
“去病出生不足月,一直体弱,倒没有疑难杂症。”卫青有些疑惑,他不知樊千秋为何对霍去病如此上心。
“大兄让去病多练练这八段锦,自然可强身健体,说不定能活到百岁,他亦可来社中,我亲自教他。”樊千秋拍胸笑道。
“我一定与他说,到时候还要麻烦贤弟了。”卫青笑道。
“你我既然已是兄弟了,去病便是我的外甥了,可常来万永社,社中有许多年龄相仿的少年,可一同耍!”
“哈哈,去病平日里就是一个孟浪活泼的少年,若能来万永社这热闹的地方,定然高兴,只怕你会头痛。”
“大兄放心,都是自家外甥,再胡闹我亦不恼!”樊千秋将“自家外甥”说得极自然,心中更喜不自胜。
接着,樊千秋和卫青又围绕着这新式马具谈论商议了一番,后者才意犹未尽地告辞,匆匆离开了万永社。
樊千秋一直将其送到了社外的远门,看着骑在马上的卫青渐渐隐入到那片夕阳当中,心中顿时思绪万千。
自己闯入大汉的时间点刚刚好啊。
卫青此时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建章监,正是可以结交于微时的最好机会。
若再晚一年,等卫青挟军功从大漠凯旋,他立刻就会成为大汉朝堂上风头无二、炙手可热的一个外戚。
到那个时候,纵使樊千秋把卫媪当成自己的生母供养起来,恐怕也难以与之结交,更不要说结为兄弟。
这先后顺序,有时候非常重要。
樊千秋要找个日子,拎点礼物,去平昌里拜访一下卫媪这位伯母,再顺带着见一见不到十岁的霍去病。
当然,这些事暂时都是后话,樊千秋今日过得很精彩,险些折损在廷尉正堂,眼前这田家的麻烦更大。
此刻,夕阳一点点地落向西边,天色也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
四周闾巷中的吵闹声和鸡犬声,反而因黔首们归家更显喧哗。
白色的炊烟从不同的宅院里袅袅升起,空气中更弥漫着柴火燃烧和食物煮熟的复杂气味,让人很心定。
在这祥和的气氛中,樊千秋一直背手站在门下,心中却不是平静或喜悦,而是尽是刀光剑影。
田家已抢先出牌了,他岂能不还手呢?
可是,樊千秋真正思考要如何还击时,才发现今次的对手有些强大。
百官之首、外戚之首、私社之首……纵横黑白灰,比樊千秋吃得开。
在原来的时间线上,再等一年,田蚡便会被“窦婴”和“灌夫”的冤魂吓成重病,郁郁而终。
窦婴和灌夫因为樊千秋的到来,不会死在田蚡手上;所谓的冤魂索命也是子不语的怪力乱神。
不过也能推出一个可能性:田蚡恐怕有隐疾,樊千秋哪怕不动手,耐心等等,亦可耗死田蚡。
可这不是樊千秋要的结果。
一来是他不敢等,不主动出击便是把主动权让出去,田蚡死前还有快一年的时间弄死樊千秋。
二来是他不能浪费机会,若是让田蚡如此寿终正寝,与刘彻的约定便不作数了,进步无望了。
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继续进步,田蚡和田家都得死在樊千秋的手中,这才是他们的价值。
既然不能拖,那就只剩下搏杀这条路了。
只是,该从哪里杀进去呢?
樊千秋捋了捋心中的思绪,披着最后一点夕阳的光亮,返身回到万永社的正堂,招来众头目。
今日,樊千秋一被张汤带走,消息便在万永社传开了,总堂一众头目都留守在此,召之即来。
此刻,天色又暗了许多,时间已经来到了酉正三刻半,再过四刻半钟,闾巷就要关门落锁了。
社中的子弟多数已经散去了,留下来值夜的人正在院前和院后用晚膳,所以正堂里格外安静。
插在门边和墙上的火炬“劈啪”作响,散发出来的那股油脂燃烧的味儿令人作恶。
跳跃的火光照在堂中这些人脸上,明暗不均,像是墓葬里陪葬的木甬,又像啸聚山林的猿猴。
樊千秋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未见到惊色,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终于开口进入今日正题。
“今日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