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寺的形制布局与长安县寺相仿。
区别在于在正堂的后方,背靠背修这一间规模较小的“后堂”,专门用来给廷尉正审理案件。
廷尉是整个大汉最高的司法机关,权力非常大,是实权部门。
廷尉不只总掌天下刑狱冤案之事,还可在皇帝授意下直接审讯百官公卿,甚至可封驳丞相和御史大夫所下的命令。
寺中除了中两千石的廷尉之外,还有一些重要的属官。
千石的廷尉正,负责审讯郡国不能决断的疑难案件和直诉案件。
千石的廷尉左右监,专门负责率领廷尉卒缉捕嫌犯,算是武职。
四百石的奏谳掾辅助决狱,审案时负责引用解释汉律,给出审判意见,同时对接郡国上诉的疑难案件。
三百石的奏曹掾负责廷尉寺向天上奏之事,侧重于写定奏书和爰书。
廷尉寺中更有十六名二百石的廷尉史,专门协助廷尉及廷尉正处置审理案件,或前往郡国地方审讯特殊的案件。
除此之外,还有百石的廷尉从史和廷尉文学卒史,以及不入流的廷尉书佐、官医、狱卒、廷尉卒等小官小吏。
在这些官员之中,廷尉正自然是除了廷尉之外,最为重要的官员,有时候遇到了疑难大案,还可以与廷尉争辩抗论,提出不同意见。
……
张汤回到廷尉寺之后,立刻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前堂。
这半个月,廷尉张禹患病告归,所以张汤可代行廷尉的职责,否则他便要去后堂审理此案。
他在正堂落座之后,重新拿出了陈情诉书从头到尾读了起来。
因为心情平和了许多,张汤这次读得更加细致了,所以他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一些蹊跷和端倪。
这诉书的文理实在过于通顺了,绝非寻常五钱便可代笔的书手可以写出来的,倒更像是出自于经年老吏之手。
除此之外,这诉书多是没有根据的抒怀,却缺少详实的陈述和证据,细细看下来,不是那么靠得住。
想到这些关口,张汤心中的疑惑更重了一些,难道此案的背后真的与田胜和田蚡有关系?
当真如此的话,那倒算得上是個大案!
张汤在心中飞快地盘算了一番,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他得保住这酷吏的本色,先将这真相审出来再另说!
“来人!”张汤朝正堂外大声地喊了几声,一个白发苍苍的廷尉史快步走进来垂手而待。
“一刻钟后,本官要升堂审案!立刻通传这些官吏,让他们来堂上候命!”张汤接着就又念了几人的名字。
“诺!”这老廷尉史立刻答道。
“另调三十个廷尉卒到廊下候命,再将那受告樊千秋和诉主钱彭祖带到院中听宣侯审!”张汤将签好的竹符交给这老吏。
“你快快去通传!”
“诺!”
廷尉寺每日都要审理各种案件,但廷尉和廷尉正亲自审讯的案件不多,所以这个命令一下达,寺中诸吏就全动了起来。
人来人往,人进人出,高矮胖瘦,不同的属官吏员各司其职,在正堂里忙碌准备,看似混乱,实则有条不紊。
站在院中的樊千秋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在心中啧啧称奇,他完全没想到大汉最高司法部门的效率这么高。
在他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视线不经意之间瞟向了自己右边,他看到廷尉卒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带了上来,跪在不远处。
这少年皮肤黝黑、更是面有菜色,走路时东张西望,面有不良之色。
樊千秋明白,这应该就是钱万年留下的唯一的“孤儿”了。
数月之前,钱万年伏诛,他那几个成年的儿子也都被杀了,家訾更被查抄一空,儿媳们即使活下来,恐怕也已经带着子女改嫁了。
在大昌里红红火火的钱家也算是家破人亡,恐怕只剩这一个人了吧?
这钱彭祖定然也因为连坐而被判了相应的徒刑,估计没少吃苦,所以现在才是这副虚弱受苦的模样。
一眼乍看下,他倒显得非常可怜,与那些常年挨饿的闾左黔首没有二致。
但是,樊千秋此刻却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当日动手解决钱万年之前,他就派人细细地查过钱家所有人的底细了。
就像这少年,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才十五岁,就已学会仗势欺人了,社中的黑臀就不只一次被此人侮辱殴打过。
假以时日,钱彭祖再长大几岁,便又是一个横行乡里之人。
这倒不是品性决定的,而是阶级性决定的。
此刻可怜兮兮,但是只要他们喘过一口气,立刻就会变回原来的面貌,重新为害乡里,欺压旁人。
当樊千秋看着钱彭祖时,对方也看到了樊千秋,他那黯淡麻木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凶恶怨毒起来了。
若不是有持剑的廷尉卒守在一边,此子恐怕会立刻冲上来,当场将樊千秋咬死。
樊千秋没有回避对方凶狠的目光,也未做挑衅的动作,而是就这样淡漠地看着,似乎对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只有弱者才会无能狂怒,强者只会用行动来回击。
当双方隔着半个前院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