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樊千秋并没有去社里。
他花了一些时间,先处置自己的私事。
第一日,樊千秋就先把那两笔差点把他逼死的租赋交了上去。
这两笔租赋合计4925钱,一下子就耗去了樊千秋一半的积蓄。
不管是窦衷还是钱万年,当他们看到樊千秋把几大串半两钱摆到案上时,都有一些难以置信。
而当樊千秋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入了万永社,并出任社丞和社尉一职时,二人更是大吃一惊。
他们二人可不是公孙敬之或丁去疾之流,对这人多势众的私社还是有所忌惮的。
公孙敬之虽然也不过二百石,却是长安县令的亲信;丁去疾虽然只在东市里有权,却已是四百石了。
说到底,百石啬夫窦衷和无绶无印的里长钱万年,还不能在乡里横着走。
樊千秋倒是暂时还没有为难他们,不是不打算为难他们,还是没到时间收拾他们。
第二日,樊千秋起了个大早,他背着几千钱到东市添置了一些必需品,顺带了解了一下大汉的物价。
他最先买的就是粟和盐。
大昌里有卖饭食的行商,但并不多见,所买之物也是一些简单的吃食。
樊千秋要想填饱肚子,仍然要自己动手。
一升粟的价格其实只要4钱,粗盐的价格是粟的几十倍,一升要百钱。
而且买到盐粗劣不堪,发黄发苦,其中更掺杂着砂砾和鼠粪,总说盐商是奸商,倒是一点都未冤枉他们。
和这两种常备的“主食”比起来,其余“副食”的价格倒还算公道。
大汉百姓常吃的肉类主要是羊肉、猪肉和狗肉。
猪肉一斤20钱,羊肉一斤7钱,狗肉一斤5钱,至于牛,不可以随意私杀食用。
虽然肉价不贵,但贫苦黔首想要吃到好肉也是不易的,更不可能日日吃到肉。
许多黔首只有到年节的时候,才到肉肆上去买些“下脚料”来祭一祭五脏府。
一个猪头60钱,一副肝20钱,一副肺15钱……几户黔首凑钱一齐买下,就可以大吃一顿。
至于菜就更便宜了,不管是葱还是葵,一把左不过就一二钱而已。
除了这些吃食之外,樊千秋还为自己添置了一些日用品。
他住的屋子虽打扫得还算干净,但是许多的陈设物件都上了年头,不知被几代人用过。
樊千秋从后世而来,对这卫生条件自然有更苛刻的要求,如今赚了钱,当然不能凑合。
一张新草席100钱,两件粗布袍服合500钱。
当然,如今混了私社的还要有些傍身的武器。
此时的大汉还没有实行盐铁专卖制度,民间仍然可以开采铁矿、锻造铁器并售卖铁器。
樊千秋在东市的铁肆中寻了许久,为自己挑选购置了几件趁手的兵刃。
一把中等品质的长剑700钱,一把上等品质的匕首500钱,一具大黄弓加十支箭合800钱。
樊千秋本还想再找一身铠甲买,但在东市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
对那些坐贾旁敲侧击许久之后,樊千秋才知道民间可以私带兵刃,但私藏铠甲却等同谋逆。
被点醒之后,他赶紧就打消了购置铠甲的念头。
这些东西买下来之后,樊千秋有了一個新的认识:造反真是件费钱的事情,轻易莫要造反。
在东市大肆采购一番之后,樊千秋余下的五千钱也就只剩下不到三千钱了。
他原本还想再买一匹马和一辆马车,可到了东市的车马市,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并不合实际。
他以为自己的一区房只值2000钱,那车马的价格不会超过这个数目。
可实际情况却超出了他的预想,一匹普通的挽马就要5000钱,一辆轺车的价格则达到了万钱。
无奈之下,樊千秋只得花2000钱买了一头老牛和一辆无蓬的牛车。
这简陋的牛车看起来怎么都与威风不相关,还会让樊千秋私社社丞的身份掉价。
但是他却又不得不买,否则购置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就不可能抬回去。
樊千秋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钱这么不禁花,当初就该把石棺卖到三千钱一具。
不知道万永社的月钱何时发下来,不知道自己这社丞兼社尉能领到多少月钱呢?
这一日,樊千秋在东市从辰时一直逛到了酉时,他觉得收获颇丰,因为对大汉黔首的生活有了新的了解。
日落时分,他才在夕阳之下,不熟练地赶着“咯吱”作响的牛车,朝大昌里赶去。
行在路上,樊千秋本以为那辆牛车会引来路边黔首的嘲笑和指点。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看向他的多是羡慕的目光,一群孩童更跟在他的车后,眼巴巴地看着车上的肉干。
他回头看了看牛车上的东西,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形,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大汉的物价确实不贵,但是相比于黔首的收入而言,却也不是人人消费得起的。
在地里刨食、自给自足的黔首,一年的余钱不过一两千,添置几件铁器就捉襟见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