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看?
我抬眸去看萧昱,闭眼已是一副等死的样子了,脑子乱糟糟的,索性随心所欲,回答道:“往来互市,臣妾觉得可行。”
嗒。
刚说完,萧昱手一沉,手指上的玉扳指就碰到了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看我,目光锐利,带着审视。
我忍住想要哆嗦的嘴唇,继续道:“大周物产丰富,漠北人很是向往,若是开通互市,并规范之,能减少许多摩擦。”
“同时,也能为大周边境百姓增加不少收入。不过嘛……”
说到这里,我偷偷打量萧昱。
他脸上的肃穆少了三四分,我心头略略安了安又道:“岁币与生绢,这数目实在太多了些,可以一年只给一万。”
“当然,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臣妾想,大周盛产生绢,漠北盛产牛羊马匹,也让漠北每年进贡宝马与牛羊便是。”
“如此,才能称得上是互惠互利。”
说完,我横了横脖子。
事已至此,我已然尽力,要是我真的要命丧于此,那也是天命不佑,我只能化为厉鬼,回去漠北守护我的娘亲与弟弟。
眼前漆黑,鼻间充斥着屋内好闻的熏香,我听着自己如雷的心跳声,陡然门口一响,魏公公已经扯着嗓子,问道:“皇上,衣物已经备好。”
“奴才,现在拿进来?”
魏公公声音来的突兀,我屏息凝神之际,不免被吓了一跳。
很快,我就感觉耳畔有一丝轻笑一闪而过,一睁眼,又只看见萧昱冷冰冰的一张脸,他对着门口,道:“进来。”
说完,他拿起奏折起身,朝着一旁的书房走去,似乎是放过我了。
如此,悬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松了下来,我也无暇顾及魏公公挑了什么衣裳给我,飞快穿上,逃也似的离开了乾元殿。
回到长信宫,早已过了子时。
往常妃嫔侍寝,多半也是只能逗留一个时辰,除非皇帝特许,一般都要回自己宫中安寝。
我回去时,见徐婕妤偏殿内烛火还亮着,心中不免嗤笑。
她恐怕还在气头上呢。
拥翠阁内。
我一回去,云珠立即来迎我,她满眼心疼,看着我就问道:“小主累不累?要沐浴吗?奴婢备了水!”
我摇头,视线挪向了倒在蒲团上的碧玉身上。
她已经被五花大绑了,嘴里还塞着布条,脸上也有几块红肿,整个人狼狈不堪,歪在地上起不来身。
“说说吧。”
我懒然走到碧玉跟前,问道:“这几日,你都出去做什么了?”
碧玉呜咽扭动,在我拿开她嘴里的布条以后,交待了一切。
原来,宫里还有几个大妃布下的眼线。
大妃要她们潜藏宫中,趁机搅得后宫不得安宁,必要时再帮帮我,但也不想我日子过得太舒服。
“都有谁?”
我继续追问。
碧玉脸色铁青,拼命摇头。
想来,她暴露这些,被大妃知道了,难逃一死。
“啧。”
我轻蔑看她,淡淡道:“你若现在说了,她们未必知道是你泄密,你仍有一线生机。你若现在不说,我就再喂你喝一碗那汤药。”
一听这个,碧玉再不隐瞒,一股脑和我说了好几个名字,和她们当差的地方。
我听完微微讶异。
没想到这么巧,其中一个宫女,还是在徐婕妤身边伺候的。
“我知道了。”
我点点头,亲自解开了那些缠绕在碧玉身上的绳索,复而温和地摸了摸碧玉的脑袋,笑吟吟道:“碧玉别怕。”
“只要你对我忠心,我便许你一生荣华富贵。至于大妃那里,该说什么做什么,你是聪明人,我想你明白的,是不是?”
碧玉猛点头,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她这个样子,我十分满意,我又忽然觉得,其实我刚刚那副样子,实在像极了我那个令我十分憎恶的父王。
诡谲,狡诈,冷漠,阴狠。
可,若非如此,我又如何在这个吃人的地方活下去呢?
一夜难眠。
我辗转想着如何在夹缝中求生存,到底是没什么头绪,浑浑噩噩熬了半宿,这才慢慢睡了过去。
我想,恩宠总是要的。
不然,父王觉得我无用,我的弟弟和娘亲只怕危险,我必须得让自己强大,保护他们周全,再和我的父王清算。
晨起,我坐在铜镜前梳妆,眼下有些乌黑,觉得十分瞌睡。
今日是十五。
按照常理,得去椒房宫中向皇后请安,桂嬷嬷服侍我梳头,她看着我憔悴面容,叹息一声,就劝慰道:“小主不必放在心上。”
“皇上政务繁忙,无暇顾及后宫妃嫔也是有的。”
嗯?
我正欲穿戴耳环,听得一愣,去看桂嬷嬷愁容满面的样子,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我是新进宫的女眷中头一个被萧昱选中去侍寝的,却不料碰上漠北那边的奏折,人都抬去了乾元殿里,却又抬了回来。
换一个性子脆弱的,恐怕要寻死觅活,没脸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