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盛青山依言去上朝,本该松一口气。但想到该去给吕伯渊复诊,我藏在院中不敢出门。过午,才拿定主意让顾明彰替我去一趟。
谁知顾明彰连门也没进去,传话说今日上朝路过御医院,已请人看过了。
既然看过了,我心中稍安。商行的账目几日不看便能堆积如山,亟待梳理。算算日子,青萸该回来了,千越舟屿也该到了。我强按心绪坐在案前,期盼诸事顺遂。
然而才翻了几页,窗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不由地轻抬眼帘,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小丫头在门前止步,喘了两口粗气,才急忙开口:“姑娘,前堂有人闹事,您要去看看吗?”
闻言,我微微蹙眉,盛青山刚离开,闹事的就上了门,不像巧合。
“闹事?是为何事?”我语气平常,不动声色。
小丫头低垂着头,背后的阳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看不清表情,语气里透露着几分忿忿,“有位夫人指名道姓要您医治,顾大夫拦着,便闹起来了。”
找我?我一直都在后院,并未见有人来请。
顾明彰将人拦着,必是我明说不见的人。
“知道了。”我放下手中的毫笔,将面前的账本轻轻合上,传出细微的声响,“你去转告顾大夫,将人请去花厅,我换身衣服就来。”
我淡定吩咐,心中已有了计较。
既然闹起来,定是对方不听劝阻,以权势压人。
近日会急着寻我的贵人屈指可数。来得比预想得更早一些。
我换了身清贵素雅的衣裳,略施粉黛,发间斜插一支温润珠钗。褪去近日的憔悴虚弱,领了两个懂事伶俐的丫头,缓步跨入堂中。
显然这闹剧已持续了一阵,回春堂外聚集了好些看热闹的路人。
自我出现,便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汇聚于我。
“姜文君,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叫个没名没分的男人替你把着门?”邹氏一见着我,便气势汹汹,语气刻薄而尖锐。
我抬眼轻飘飘地扫过她,将视线落在顾明彰的脸上。
无可避免地关注到他脸颊上赫然醒目的巴掌印。
顾明彰略微侧脸,目光躲闪,无奈道:“请她去花厅,她不肯等候,执意硬闯。”
我点点头,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才转向邹氏道:“何夫人,回春堂是医馆,您无病硬闯已是失礼;后院非请勿入,这牌子挂在这里多年,不知您为何打他?”我有意将“何夫人”咬得极重,字字清晰。
“我找你,用得着他在这里做看门狗?”邹氏怒不可遏,不管不顾,昔日大家闺秀、何家主母的风度尽失,与初识判若两人。若不是只带了两个随身的婢女,恐怕早已闯到了我面前。
我环顾四周,站在与她两臂的距离,悠然开口:“虽不知何夫人今日到访有何贵干,但问这堂中的东西,可也是您…砸坏的吗?”我有意将她身份摆明,好让看热闹的路人看得更清楚。
随着话音,众人将视线挪至地面,青花茶盏碎裂一地,茶叶犹自卷曲未展,显然是刚奉上不久便遭此厄运;桌椅翻倒,盆栽倾覆,一片狼藉,显然都是她为逼我现身刻意为之,却也暴露她今日的蛮横行径。
邹氏身着米白长裙,外罩杏黄色宽袖长袍,裙摆处绣着繁复的花团,腰带高束,满头金玉珠翠,显然是有备而来。她扬起下巴,满脸不屑:“砸了就砸了,赔你就是。要见你姜文君一面,真是比见官还难。”
我微微颔首,目光并未从地上的碎片上离开,语气平和而清晰:“这青花茶盏,100两;盆栽,100两;桌椅,100两。请问是现下结清还是请人送来?”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医馆里摆出来的物件,哪里能有那么金贵,统共加在一起恐怕也没有10两。我张嘴就要300两,显然是狮子大张口。
连邹氏也挑起了眉毛,冷哼道:“果然穷酸,凭这点东西也敢漫天要价?”
我轻笑,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何夫人所言差矣。这些确实都是好东西,或许您看不上眼,但于回春堂而言意义非凡。比如这茶盏是我师父葛老亲手选购,他老人家的眼光有目共睹,怎会便宜了?这盆栽当年由罗圣手细心呵护,堂中上下睹物思人,莫说100两,就是500两,我也不愿叫它受此灾殃。桌椅虽非名贵,却也承载着回春堂的兴衰。货物有价,人情无价,这个道理,您不会不明白吧?”乱砸东西的病患这些年见过不少,遇着冥顽不灵的,拿银子说话比讲道理管用。
我早已习惯了路人惊讶的眼神,也注意到几束善意的目光。
我顺着那目光看去,只见田大夫和牛大夫也在人群中,左右邻近的掌柜见多不怪,皆挂着乐见其成、看戏的笑容。
“由你信口胡诌,就能讹人了?”邹氏怒瞪着我,恨不得将我洞穿。不知是心疼那300两多些,还是恨我得了便宜多些。
“要么您下次看准了挑些便宜的砸?”我淡淡地瞧着她,见她没有认赔的意思,语气讥讽道,“赔偿之事,还请夫人给个明确的答复。毕竟,闯堂砸物,拒绝赔偿,民女一直钦佩是何老将军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