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额,深吸一口气,寻了个由头去书案前。一直到天色渐暗,雨眠才蹦蹦跳跳地踏入院内。她规规矩矩地敲了门,恭恭敬敬地向义父问了安,最后才扑进我怀中,软糯地唤道:“娘亲,我回来啦。”
我捋顺她额前的碎发,将她满脸的兴奋看在眼里,拥她入怀,柔声问道:“见到你吕伯伯了吗?他身子可好,是否在静养?”
“见着了。”雨眠扬起嘴角,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小手自怀中掏出一封折叠的书信,献宝般递于我面前,“这是吕伯伯叫我带给娘亲的。吕伯伯说,娘亲要是问起他,便将这封信奉上。”话音落下,雨眠两眼放光,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这般郑重其事。我拆开书信,字里行间却是日常琐碎。诸如河石按我说的做了一张床案,可供他在床上理事,这封书信就是在床案上写的。午饭吃了哪些菜肴,一个人用饭总是没有胃口。带去的点心吃了两块,十分可口。配着今年的新茶,别有一番滋味。有雨眠陪他说话,时间便没有那么难熬,希望明日还能见到雨眠。有关朝堂风云、荣家之事,竟一字未提。
见我重新将书信叠好,雨眠脸上写满了期待,试探着开口:“娘亲,我明日还能再去看望吕伯伯吗?”显然两人已经打过商量了。
我望着她,心中有些犹豫。即便雨眠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出入频繁,难免带去麻烦。何况雨眠长得与我实在太过相像,更易引人非议。
“娘亲与你说过,伯伯有很多事情要忙……”话未说完,雨眠脸上已浮现出失望的神色,眼中的光芒都黯了下去,叫人不忍。我心头一软,终是松了口,“罢了,你若想去,便去吧,但不可以再这么晚回来。莫耽误伯伯的正事。”
听闻此言,雨眠破涕而笑,高兴地搂着我的脖子道:“伯伯说得果然没错,娘亲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
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见她笑颜如花,我也跟着开心,不禁轻啄她的脸颊。忆及自已儿时,亦曾对智者心怀敬仰,若遇吕伯渊这等人物,怕也是难掩仰慕之情。
忽而,雨眠想起什么,歪着脑袋问道:“那娘亲明日还忙吗?”
我未置可否,反问道:“问这做什么?”
“伯伯也很疼,”雨眠端详着我的神色,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娘亲不去看他吗?”
我微微蹙眉,“这是伯伯让你说的吗?”我知道他对雨眠没有恶意,甚至宠爱有加,但我不想雨眠被任何人利用。
雨眠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娘亲不是吕伯伯的好朋友吗?”
我微微怔愣,坦诚以对:“是好朋友。”
“那您为什么不去看他?”雨眠注视着我,似乎因为等不到满意的回答,转而瞥了盛青山一眼。后者一直伏在床头,静静地听着。感受到她不悦的视线,温柔地与她对视。对于雨眠的“偏袒”,他表现得很是包容。
但转眼对上我,却又多了几分戏谑。
随即,我释然道:“好友之间,心意相通即可。不拘眼前。”
…
晚间,换药时。
“你明日真要去看他?”盛青山状似闲聊,却又藏不住阴阳怪气,“我也伤过腿,也没像他那般娇贵。”
我手下动作不停,实话实说:“你伤在皮肉,他伤在筋骨,不可同日而语。”
“也是伤筋动骨。”他试图翻动伤处,被我轻轻按住,“战场上,哪有这许多讲究。养了快两个月,还要喊疼。”
“你是大将军,是铜皮铁骨,自是不同。”我随口应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房中没有旁人,但他依然压低了声音,缓缓道:“我也会疼。”
我轻抬眼帘,见他将脸埋在枕头里,耳尖泛红,忍不住生出几分戏谑:“若是战场,这样的伤,怕是连药也不用涂的。”
“……”盛青山轻哼一声,瓮声瓮气,“最毒妇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