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轻手轻脚地将盛青山抬进正房之内,毕竟,他是奉旨来的。
萧景宸与吕伯渊望着昏迷不醒的盛青山,露出复杂的神色。
一时间房中人头攒动,小厮放下盛青山埋着头往外走;何嬷嬷使唤着绫华上菜;奶娘们领着云洲和雨眠来用饭;两个孩子懵懂无知,被领至桌旁,却又因这凝重的气氛而显得有些拘谨;顾明彰立于一旁,手足无措,几次欲言又止。
“搭把手吧。”我轻声开口。
顾明彰闻言,这才站住了脚,连忙上前替盛青山宽解外衣。
华贵的衣袍沾了血,一层层地剥下来,四周随即弥漫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
我淡淡瞟了一眼房中看戏的众人,语气冷静平和,“你们饿了就先用吧。”而后继续自已手中的活计,仿佛什么也没在眼里,什么也不在乎。
萧景宸阴沉着脸,两眼紧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两个奶娘领着孩子面面相觑,哪里敢动。
吕伯渊扫了两人一眼,语气如常,“挑些他们爱吃的,回房用吧。”
两个奶娘如释重负,小心翼翼地挑拣了几样,几乎逃命似的领着孩子们离开。
河石这才被叫进来汇报前堂的事,事无巨细,一字不差。
与此同时,绫华端着热水进来,我拧了热毛巾,亲手将盛青山背上的血渍擦净。
不一会儿,盆中水色渐渐变得殷红,触目惊心。
我神色自若,一边让绫华去换水,一边催促顾明彰去前堂取药。
房中一时又只剩下我们几个,我自然而然地望着他们:“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
两人皆神情凝重地看着我,似有无尽话语又欲说还休。
是啊,还能说什么,虽不是圣旨,但皇帝口谕,亦是圣意。皇帝将盛青山送来我这里,告诉我他为荣家求情受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成全之意不言而喻。他让我莫要辜负有心人,便是有意提醒我蛊虫之事,我与盛青山命运相连。
我听得明白,萧景宸与吕伯渊也能明白。或许,盛青山被这样大张旗鼓地送来,正是故意当着他们的面,要他们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萧景宸今日能拦得住何家来抢云洲,拦不住荣家风雨飘摇,拦不住盛青山与我的联系,若无这十全的把握,皇帝怎会将他这颗隐藏多年的暗子摆上棋盘。
吕伯渊虽登上高位,但根基不稳,仍需借用各方势力,他或许可以在我面前信誓旦旦,但他不能明目张胆地违逆圣意。
见他们都不说话,我亦没有什么可说。
顾明彰备药需要些时间,我唤来河石,替我褪去盛青山的下装。毕竟比起背上那些,板子多打在臀上,方才有奶娘与孩子在,自是不便尽数脱去。
“这……”河石瞥了一眼吕伯渊,有些迟疑地说道,“男女有别,姜神医还是等顾大夫来了再处理吧。”
“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无分男女。”我似笑非笑,睇着他道,“我为你家大人疗伤时,你可从未拦过我。”
“小人多嘴。”河石不敢面对我的审视,手脚麻利地将盛青山脱得精光。待一切妥当后,悄然退至一旁。
我与盛青山虽有五年夫妻之名,却未见过他赤身裸体,不禁下意识别过脸去,放下床幔,遮挡视线。
转身,便对上萧景宸阴郁的眼神。
他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显然正压抑着某种情绪。
“再不吃,饭菜就凉了。”烛影摇曳,我将他的嫉妒看在眼里,面上毫无波澜,“你们不吃,我可吃了。一会儿怕是要忙。”说罢,我自顾自端起碗筷。
“你不必做到这样。”萧景宸注视着我,即便他深知我身为医者无有分别,但亲眼目睹盛青山未着寸缕地躺在我的床榻上,是另一回事。
我轻捻银筷,夹起一块细嫩的鱼肚,轻轻置于他碗中。曾经他爱吃鱼,但总是将鱼肚留给我。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同桌共食,我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躲得过今日,也躲不过明天。殿下尝一尝这鱼,可合口味?”
萧景宸望着那鱼肚若有所思,或许也想起些回忆里的点点滴滴。
我又夹了一片牛肉递至吕伯渊面前,关切道:“大人用过饭,还是回去静养吧,一日三餐需得按时,多用一些,才能让骨头结实。”
吕伯渊提起筷子,却迟迟没有动手,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若何家再来……”
何家不会来了。我瞥了一眼萧景宸,无法明说缘由,牵强道:“今日有齐王殿下为我出头,便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他们也不敢再来为难我。更何况,大将军宿在这里,云洲名义上是他的义子,当着他的面来抢云洲,何家想也不该这般鲁莽。”
我匆匆扒拉了几口米饭,味如嚼蜡,但还是咽了下去。
吕伯渊再无话可说,这顿饭他只吃了那一块牛肉。
萧景宸却是连碗中的鱼肚也没碰过。
很快,绫华便又端着热水进来,我钻进床幔,细心为盛青山擦洗下身的血渍。
一番观察安心大半,虽皮开肉绽看着骇人,但那些宫人心里有数,未伤及筋骨,也都避开了脊腰要害之处。
待我再出来,桌边的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