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驰。我们踏着夜色赶到。
刚才停稳,我跳下马车,背着药箱直奔连枝的房中。
这一路,心中满是焦急与不安,生怕来得太晚。
当我推开房门,听闻孩子的哭声,心里才稍稍放下。
连枝面色苍白,卸了肚中的孩儿,她单薄得像一片枯萎凋零的落叶。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躺在我眼前。
“连枝。”我握住她的手,不动声色地为她把脉。
她的脉象虚浮,身体虚弱得让我心惊不已。
我以为她睡着,结果她悠悠转醒,满眼不舍地看着我,“小姐。”指尖微微弯曲,想要反握住我,却没有力气。
她果真是在等我。
“我来了。”我将她额前凌乱的碎发拨开,强笑着说道,“恭喜你,做了母亲。”
见她面上血色褪尽,我暗道不好。连忙招呼房中众人关紧门窗,去拿热水。庄子上较城里已经有了些许寒气,又让人在房中生起炭火。
“小姐,我想求你……”连枝气息微弱,声音飘忽,明显是要托孤。
我摇了摇头,眼眶干涩,“别求我,求你自已。”我握紧她的手,想要给她一些力量。
一切准备妥当,我让人将孩子抱给乳母,只留了灵卉在旁协助。
“没有用的,我知道这次不行了……”连枝摇了摇头,想要制止我为她施救的手,“小姐……我只放不下孩子……他这么小就要和我一样了……”
“胡说。”我心如刀割,凝视着她,“他有你,有我和灵卉,这么多人爱他,他会长得很好。你莫要浪费力气,从现在开始,只需醒着。醒着就好。”
说完,我与灵卉为她掀去被褥,才发现她已然手脚冰凉,浑身没有一丝温度。
饶是我早有准备,仍感到心慌,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我得师父真传,能活死人肉白骨。以后会是鼎鼎有名的女神医。你信不信?”
“信。”连枝吃力地点点头,嘴角缓缓攒出一抹虚弱的笑意。
……
这一夜,仿佛在鬼门关上徘徊。
行针一半,连枝突然气厥。我急忙用了保命丸。行针不停,足足一个时辰。
竭尽所能,我紧张地握着她的手,微微颤抖。连枝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连枝啊,你可还醒着吗?你听见我说话了吗?”额上的汗水沿着鬓角流下,我随意揩去,一遍遍地呼唤,与她说话,希望得到她的回应,“你醒醒,连枝,你的孩子在哭,你听见了吗?你还没有给他取名呢?你想叫他什么?”
见她没有反应,我焦急地向她叙说琐事,想要唤醒她的意识:“来得太匆忙,都忘了告诉你,你上次送去的酒又卖完了。现在城中人人都知咱们庄子上的庆丰收。不仅是那些将军,就连太子也夸咱们的酒浓香醇厚。这个冬天,一定会赚很多很多钱。你也会分到很多很多钱。”
连枝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我双手冰凉,心中惴惴不安,已分不出她是否有起色。
“别睡了连枝,你听得见的,对不对?”我又揩了一把汗,双手紧握着她,喋喋不休,“你醒一醒吧,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的。连枝啊,你知道我怕黑,等何正武出征,我想让你们陪我去后院住呢。你若不肯去也不要紧,我可以常来看你。回春堂现在不忙了,我闲的很。我来陪你过冬啊,好不好。”我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原本我们有说不完的话,此时却像是要哑巴了一样。
灯火昏黄,夜色渐深,只有炭火微微发出的噼啪声。
突然,灵卉在我身边惊呼,“动了,指尖动了。”
“……动了吗?”我惊喜又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哪里?”
灵卉指着连枝的另一只手,“动了,真的动了。您快再看看。”
我摸着连枝的脉搏,感受到那微弱的生命迹象,喜极而泣,“连枝啊,好连枝,我就知道你会信我的。天下人都不信我,你也会信我的。”
我与灵卉相拥而泣。
总算,总算保住了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