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爪痕出现在邵疆的后背,两浅一深的爪痕直接挖去了大片的血肉,半空中,奄奄一息的人伴着飞扬的棉花急剧坠落。
洁白的棉花被他流出的鲜血染红,邵疆使出浑身的力气在空中抓着。
怎么就弄脏了呢。
“怎么就……弄脏了呢……”
他手中紧攥着染血的棉花,使出最后的力气,向着左翼的妖族杀去。
“摆阵!掩护将军!”
又一道声音从大乾的将士当中响起,一半将士做阵,一半将士掩护。
人群中,一张青年面孔欲要飞到前方守阵,被前方的人推到了后面去。
“阿靖,到后面去!”
青年人不服气地来到后方守阵。
与此同时,纪君安的声音响起。
“阿靖是我从一个被妖族屠了的村子里抱来的,刚到军营那会儿,他才不大点,身体也总是不好,我说那就让他修行吧,可他在修行上也是没天赋,修炼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金丹中期。”
“不过军营里的人总说,这孩子有福,村子里的人都被妖族屠杀了,就他活下来了,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上战场的时候,他们也总爱逗他,说让有福之人来守前方的阵眼,其实大家是想锻炼他。”
“但是阿靖从没守住过一次,久而久之的,也不敢守前方了。”
说到这里,纪君安不再言语,宋离的心中也隐约出现了不好的预感。
又一波妖族的后备军到了,妖潮向着大阵的方向冲来,转眼间便要冲散大阵。
就在这时候,一道瘦弱的身影从后方径直冲了上来,直直迎着妖潮而去。
“阿靖,你做什么!”
“臭小子,赶紧给我回来!”
“阿靖!不得违抗军令!”
在这一道道声音中,那瘦弱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而冲来的妖族们原以为这青年是来主动送死的,直到看见了青年眼中溢出的摄人金光。
强大的灵力正在青年丹田处凝聚,为首的妖族眼中一惊,当即后撤:“不好,他要自爆!”
“阿靖!别干傻事,赶快滚回来——”
身后的嘶吼声已经被风沙声掩盖住了,空中,青年的嘴角慢慢向上扬起。
摄人的金光从天空中炸开,伴随着碎的不成人形的肉块,将眼前的妖潮硬生生逼退了几十米。
金光散去时,身后大阵已成。
铁骨铮铮的汉子一把抹去脸上的眼泪,仰头望天,高声呼喊:“阿靖,你这臭小子,这次终于守住了!”
宋离感觉到了脸上冰冷的泪划过,是纪君安哭了。
这场仗打了很久很久,久到天际的云都被染红了。
将士们一个接一个倒下,风麒麟吊着一口气奋力一搏后也倒下了,到最后,这偌大战场上的大乾阵营,只剩下了纪君安一人。
银枪断了枪尖,磨成了棍,棍又断成了剑,最后不知插在了哪个妖族的心口上。
染血的大乾军旗从一个又一个兵士的手中传递过,最后留在了纪君安的手中。
妖族的大军将他围了一层又一层,他一人孤零零站在尸堆上,筋疲力竭地撑着军旗。
泛红的阳光洒在古老的“乾”字上,纪君安仰头望着,嘴里一遍遍地念着。
“我叫纪君安,是大乾的子民,来到这里是为了逼退妖族贼军。”
“我叫纪君安,是大乾的子民,来到这里是为了逼退妖族贼军。”
“我叫纪君安,是大乾的子民,来到这里是为了……”
“我叫纪君安……是大乾的子民。”
“我叫……我是……大乾……”
幽墟狼王身负重伤,咬牙狠狠盯着那半跪在尸山上的身影。
再等等,再等一等。
等到他精魂散尽之时,他就可以享用那具珍贵的肉身了!
但就在下一刻,浑身鲜血的人径直向着他的方向冲了过来,手中军旗将拦路的妖族尽数挑飞,刹那间,军旗刺入幽墟狼王眉心,在那惊愕不已的目光下,军旗抽出,带出的鲜血在空中划过刺眼的弧线。
留在幽墟狼王体内的气劲,紧接着爆炸开来,曾尊贵无比的妖国之主,转眼间在战场上四分五裂。
手持军旗的纪君安双目茫然,他仍凭着最后的本能挥动着军旗,将眼前的妖族们一步一步往南方逼。
就这样麻木地战斗了不知多久,他终于还是伴随着那一面飘扬的军旗,从空中坠落。
坠落之时,他的目光不由向北看去。
在看什么,他也不知道。
只是看不到迦南关了,他感觉很是安心。
……
迦南关的城墙上,大乾的军旗迎风飘扬。
白发的君王目光紧紧盯着南方。
“一定会回来的,他们一定能平安归来的,对吗?”
他反复喃喃着,反复询问。
身后却没有人回答。
再转眼,已是沧海桑田。
……
宿山
狐妖腹部的人脸彻底消失不见,最后一缕清气也随风而散。
宋离骤然回神,耳边仿佛还回荡着纪君安最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