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考棚之中的举子或是挑灯奋战,埋头疾书;或者和衣而卧,和衣而卧;更有会试压力过大,一时精神失常,被监考官带着巡查兵丁即刻叉出者,以致坊间传言开考之前用红黑二色旗祭之礼,呼喊有冤者报冤,有仇者报仇,倘若临场举子在外面做下亏心害人之事,必有索命之鬼魂到试场索命。
虽然传言颇多,但夏朝会试在历朝历代之中确实更考验举子的意志,全因夏朝摒弃了先代的三场制,即会试共考三场,每场各三天,中间可以出衙回家沐浴更衣的形式,改为三天三夜的一场制。
这样一来节省了人力物力,对神京附近的百姓而言是一件好事,对某些举子而言却就不那么美好了。
同样不美好的,还有会试的阅卷官们。
此刻,礼部大院深处,十八房的阅卷官却热火朝天地埋头批阅着考卷,他们一个个表情凝重,分秒必争又一丝不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细读着考生们的卷子。每一位阅卷官肩膀上的责任都极其重大,握在他们手中之笔,不但干系着每一位考生的去留,也关系着阅卷官们的前程。
面对数量极多的考卷,阅卷官们也是有章法的,考卷通常都会被粗略地过一遍,把那些个犯庙号,不懂避讳,还有试图在考卷之中自报姓名门第的给挑出来,直接黜落。
之后再稍稍细读,初步评判之余还要审核其中是否有离经叛道,大违人伦的言辞,这种考生是要从重处罚的,不但功名要削掉,连带着在乡试里录取他的考官还有联名的保人都得吃瓜落。这可是礼部试,有一些地方上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错误,到了这里可是绝对不能出现的问题。
多亏了这里礼部,面对如此繁杂的阅卷工作,朝廷也有对策。
礼部有四司,仪制、祠祭、主客、精膳,掌天下礼仪、祭祀、宴飨、贡举之政令,部中有着不少负责抄写工作的文职,这些人对国家的礼仪、典制乃至庙号等等都是再熟悉不过的,由这些人负责誊写会试考生的卷子作为第一道把关之人,是再合适不过了。而将避讳有误的考卷标出,也切切实实地减轻了阅卷官的压力。
另外,阅卷官们一般都会凑上一笔润笔银子分派给誊写考卷的文书们,对于礼部这些无品无级的文书而言,这笔银子可是足够他们两三个月的俸禄,最重要的是,这份银子即刻就发,不会拖欠也不会折换成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很显然,这是双赢的局面。
但尽管有文书们辅助,阅卷官们依旧秉烛通宵地批阅着卷子,不敢有分毫的耽搁。
十八房外另有一间屋子,里面同样的灯火通明,书案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茶汤,旁边的火炉上架着一个铜壶,屋里到处是红枣的香气,还带着一股人参的味道。
红枣茶不仅能驱寒,还可补脾胃,不但是考生们的最爱,也是阅卷官们提神醒脑之物。
一名穿着绯红官服的中年官员端坐正中,蹙额读着面前的卷子。
作为淳治帝亲点的主考官,王鼎十分珍惜这次的机会,废寝忘食地阅着卷子。
在一众来往的官员眼里,这真是一件怪事。
按道理主考官只需要居中调度协调各房考官,并且在考官们对考生名次产生争议的时候一锤定音便可,无需像眼前那样亲自批阅卷子。
但王鼎却不这么认为。
虽已经身居九卿之列,但他骨子里还是有着一股执拗,认为儒者当以天下国家为己任,科举取士乃是为国选取贤能,必须慎之又慎,所以对于其余各房黜落的考卷,本着责任他都想再看一次。
当然他也不是老好人,如果考卷是因为没有缺笔避讳等等硬伤被直接落卷的,也是不会看的,他只看那些因为文理不通而被考官黜落的卷子,不过光是这样,工作量也足够大了,让年富力强的他也不得不命仆人添上一碗参汤来提神。
“主考,这是书经房刚刚命人送来的。”一名收掌官领人抬着一个贴好封条的木盒走了进来,朝王鼎拱了拱手。
王鼎抬起目光,但见收掌官抬进来是不是那种诺大的箱子,而是一个手臂大小的木盒,上面贴满封条,还打了火漆,封缄严密。他随即反应过来,这不是呈送给自己审核的黜落卷,而是经过考房同考官与阅卷官一致协商之后选出来荐卷。
所谓荐卷,也就是被阅卷官们挑选出来,可以通过这次会试的考卷,其中二十卷是正卷,十八房一共选出三百六十份正卷,此外每个考房还会同时挑选出十卷备卷,万一正副主考对正卷不满意,就会从该房的备卷之中挑选以补足每房二十卷之数。
也就是说,会有三百六十名通过会试的考生。
这木盒子螺钿黑漆,颇为精致,明显就是礼部专门用来放会试正卷用的。
见此,王鼎不由轻咦一声:“尚书房的几位大人阅卷速度出乎意料的快啊。”
收掌官道:“禀主考,据尚书房的同考官和阅卷官所言,这次尚书房的经魁卷可说是无可争议,是以尚书房这次如此快便将荐卷选好。”
“哦?”王鼎
和坐在一旁的副主考官对视了一眼,手里毛笔缓缓放下,越发好奇:“无可争议?”
“正是,无可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