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风光,万里冰封,皑皑雪白铺满了大地。
此时还是白天,阳光将天地间照得发白,可这片天地却一片死寂,唯有林间的野兽走动的身影,以及乌鸦那凄凉尖锐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着。
鱼丘驿坐落在山东高唐州,是神京到江宁三十九座驿站之一,自从前明永乐帝确立南北两京的典制之后,这条从神京城南会同馆出发,横跨数个行省直达江宁城的道路便成为了有明一代最为繁忙的道路。
前明末年,天下闻名的牧斋先生钱谦益便曾经在山东某处驿站驿壁上写下一首《驿壁代书》:
“道梗初为行旅忧,路岐频向候人谋。喜闻直北关河信,已说山东盗贼收。便可脂车通上国,不须枉道过中州。题诗为报平安字,浊酒知君倒一瓯。”
盗贼平了,道路通了,不用绕路了,路费油费也能省了,大家快倒酒。
大夏太祖龙起东南而席卷燕云,国朝并无北两京的典制,但这依旧无损江宁东南中心的地位,而且随着民生的恢复,这条道路更一跃成为了除了大运河这条生命线以外最重要的南北通道,没有之一。
可如今,这样一座位于交通要冲上的大驿站,四周却是一片寂静。
远处,一道艰难行走的身影逐渐靠近这座驿站,那是一个脸黄肌瘦的百姓,穿着一件破开几个洞的纸衣,外面披着一件同样破烂的披风,身后背着一个用棉衣包裹着的小孩儿。
大雪过后的官道上满是及膝的积雪,他每走一步都显得十分的艰难,痛苦大口大口地哈着气。
他边走着,边“啊、啊”地朝驿站呼喊,似乎是想引起里面人的注意。
走得近了,渐渐地听到了驿站里的动静。
人马的喧嚣,食物的芳香,都在各方面激励着他去走完这段不足一里的路程。
他想着,等到了,就有救了。
没走几步,他的步伐便停了下来,目光定定地望着路边。
几副被啃食过的身体,在冰冷的环境里身体主人的表情依旧栩栩如生。
并没有人们想象的惊慌恐惧,只有麻木。
他的目光死死地望着地上躺着的躯体,喉头一阵耸动。
虽然被啃破了几个大洞,可这些人身上的棉衣,可比自己身上破得快透风的纸衣强多了,一套不行那就两套,两套不行那就三套,只要叠够了,那破洞就无所谓了,反正也不是全咬在同一个位置。
耗费了一番周折,将棉衣从原主上拿下来,迫不及待地披在自己身上,披了三层。
他很是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天还是那么的冰冷,可他却觉得一下子暖和了许多。
“娃儿,就快到了。”满怀笑容的他再度出发,然而……
他不对劲儿。
怎么这么重?
强咬着牙,走了十几步,他怎么也走不动了,仿佛身上压着千斤重担。
直到他倒下,他都不明白这是为何。
他强撑着往前爬了几步,渐渐盖上的眼睑一直望着不远处的驿站,手朝着它伸出,倒下。
自始自终,驿站里都没有人走出来。
过了许久,陆陆续续地走过几支运货的车队,但没有人在他身边停下。
又过了许久,几个衣衫褴褛跌跌撞撞地走来,看到地上躺着的人后顿时两眼放光,如饿鬼般扑上前,将他身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抢了过来。
这还就罢了,当他们的目光落在在趴在他背后的小孩儿时,所有人的眼里都陷入了猩红的疯狂,其中一人更是率先伸出手想要一把抱走孩子。
“咻!”一支箭径直射来,刷的一声落在那伸手之人的脚下,他们惊呼一声,纷纷转过头来。
只见官道上影影绰绰有几骑缓缓走来。
顿时这些人被吓得三魂出窍,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是逃命。
然而地上的积雪却让他们寸步难行,他们一边喊着“好汉饶命”之类的,一边拼命往道路一侧地势稍高之初连爬带滚而去。
官道上的人也没管他们,只是缓缓沿着道路前进着,渐渐地露出一行人的全貌。
一共十几名披着斗篷的骑士,身后跟着两架被改装过在内侧贴上了厚厚的毛皮用以防寒的车驾,其中车轮也经过了特殊处理,以适应大雪铺满的道路。
“踏踏”
一名骑手上前翻身下马,检查了一下地上的人,随后回过头来朝身后之人拱手:“公子,已经断气了。”
那马上的公子身形修长匀称,清秀的脸上表情略略有些冷峻,看着地上之人一阵默然,片刻过后开口:“那孩子……”
手下眼神微微一黯,摇了摇头。
“是吗……”公子看了看,轻轻闭上眼睛,几个呼吸之后脸色微微一变。
“快抱起来,还有救!”
马车内,一位娇媚的女子慵懒地坐在其中,手里捧着一个汤婆子取暖,忽见厚重的车帘一掀,不由抬眼望去,随即轻咦了一声。
“公子,这……?”
“拿些被子给这孩子盖住,再用帕子沾些水涂抹在他嘴里。”
“是!公子。”短暂地错愕之后,女子动作麻利地将那孩儿接过,按照公子的吩咐照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