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无论萧天放还是温瑞和都给了贾兰不错的印象。
但是……
对忠义郡王治世的理念,贾兰不太看好。
尽管没有深谈下去,但无论是萧天放还是温瑞和,他们在经济上还是那套重农抑商的古典思维。
这种思想十分合理,只不过到了今天,渐渐有些不合时宜。
虽说仗着有后世的见识,贾兰从来都不敢轻视古人,更不会觉得古人就一定低智商,什么重农抑商只是维护封建统治的基石,商业帝国才是历史的潮流。
事实上真的如此吗?
中土数百年来曾经许多次掌握着丝绸之路,给国家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似乎商业立国真的能行。
然而,这套丝路从阳关西出,走过天山南北麓,帕米尔高原,兴都库什山脉,卡拉套山脉,中亚两河,到呼罗珊,进入伊朗高原,再到西亚两河,然后到地中海东岸连接北非和小亚细亚。
这一路上不是风光迤逦,美人相伴,骑马放歌,而是数不尽的山贼马匪,各王国战乱不断,不但税赋惊人,还有性命危险。
维系丝绸之路的,是大量的驻军。
盛唐之时,安西与北庭两大都护府就常年驻扎五万精兵,人吃马嚼的耗费可是天文数字,这样的巨大消耗,背后如果不是一个重农的社会,怎么承受得了?
不重农,失去自耕农这个庞大的群体,赋税哪里来?兵员哪里来?汉唐功业哪里来?
后人看到的只是重农,而古人看到的却是不抑商的种种后果。
一言以蔽之,财富兼并。
囤积居奇,丰年死砸粮价,做空粮价,以收购自耕农土地。荒年囤积粮食,抬高价格,让自耕农沦为农奴。
重农,其实也是一种重视生产的理念,无论什么时候也不会落后。
哪怕是被冠以全民是奸商的希伯来人,他们的羊皮卷中也认为最神圣的生活就是要躬耕。
后来的法兰西,从刚开始的重农主义最后变成只会放高利贷的帝国,不过数十年就在两次战争之中烟消云散。
便是后世,一间屋子挤占了整个社会的财富,造成制造业的空心化,带来了多少的问题?
在贾兰看来,重农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抑商。
有人认为明朝商税太低,提高税率便可。可事实上明朝商税一点也不低,真正低的唯有明太祖洪武年间,为了恢复经济才实行着二十税一税率。
此后逐年增加,到中明弘治年间朝廷已有官员指出,户部官员出理商税“往往以增课为能事,以严刻为风烈,筹算至骨,不遣馏珠。常法之外,又行巧立名色,肆意苛求,客商船只,号哭水次,见者兴怜”。
严苛的商税事实上阻碍了商业的发展,使得经商者每有盈利都偏向于投回土地之中,然后衍生出土地兼并的问题,再加上官吏横征暴敛,整个市场处于混乱无序的状态。
贾兰生出游历之心,也是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空谈家,想亲眼看一看这个时代。
前些天南方来人送信,贾兰几个月前派去南面打听消息的人询问了来濠镜贸易的佛朗机人,听说在英吉利的煤矿,好像有使用蒸汽机关来作排水之用。
蒸汽机的原型机已经出现了,就是不知道瓦特蒸汽机什么时候出现。
贾兰感叹:“留给东方的时间不多了。”
秦可卿眨眨眼,每每贾兰与她单独相对时,都会经常说一些让她难以理解的东西,像什么阶级、茅论、爱疯什么的……有时候听着听着也挺有趣的。
但更多时候,她都能感受到贾兰话语时内心的翻腾。
那是一种混杂着担忧、不忿和昂扬的情绪。
她默默地看着贾兰,柔声说道:“不管是什么事,我相信兰哥儿你一定能解决的。”
“谢谢……”可卿温柔的语气让贾兰心中一暖。
不知不觉,他对秦可卿的观感,从刚开始的戒备,然后渐渐熟悉,到如今,已经是将她看作是自己极少数可以倾诉的对象了。
“是啊,没事,都能能解决的。”
翌日,贾政院。
听完贾兰的来意,贾政表情很是吃惊,忙问道:“兰儿,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只是回南面祭祖吗?怎么忽然之间就不考了?”
贾兰作揖,恭敬回道:“禀祖父,前人有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孙儿自认才学略有所得,但见识终究不如旁人。若是侥幸得以上榜,朝廷授官而不能胜任,岂不是上负君父恩德,下有愧于祖父的期盼。”
顿了顿,他见贾政并没有露出不喜的表情,便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函呈上:“恰好昨日拜访座师大人,聊起这事他也十分赞同,还修书一封托孙儿转呈祖父。”
贾政接过信打开,边看边点头,沉吟了一番后对贾兰道:“盛大人说的也有道理,明年不考,后年也有机会,不至于空等三年,趁这段日子游历天下交流学业增广见闻也是好的。”
说完后他就这样坐着不说话,眼里流露出有些缅怀的神色。
“想当年我与赦大哥年少时,也曾一起走马游历……”
贾政提起一段过往历史,原来家中年少出外游历原是宁荣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