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赞了一番,取黛玉“十里稻花香”一句,将将“浣葛山庄”改为“稻香村”。又命探春另以彩笺誊录出方才一共十数首诗,出令太监传与外厢。候在殿外的贾政等接过读了,都称颂不已。
稍后,贾政又进《归省颂》,元春又命以琼酥金脍等物,赐与宝玉并贾兰。
此时正殿前大观楼下,宁国府正派玄孙,年约二十有余,负责管理戏曲班子的贾蔷,正领着十二个女戏等得不耐烦。
这十二女戏,便是红楼中的优伶十二官,乃是贾府为元妃省亲从姑苏采买来学戏的十二个女孩子,分别取名文官、宝官、玉官、龄官、菂官、藕官、蕊官、茄官、芳官、葵官、豆官、艾官。
站了半天,贾蔷正等得不耐烦,忽见殿内一太监飞跑过来,连忙正襟而立恭候,只听对方说:“快!诗作完了,快拿戏目来!贵妃要点戏了!”
贾蔷急将随身锦册呈上,并十二个花名单子。
少时,太监又出来,道贵妃点了四出戏,第一出,《豪宴》;第二出,《惊丑》;第三出,《长坂坡》;第四出,《满床笏》。贾蔷忙张罗扮演起来。一个个歌欺裂石之音,舞有天魔之态。
虽是妆演的形容,却作尽悲欢情状。
正殿内偏座之上,贾兰看着戏台上好不热闹的戏曲有些头大,作为一个现代人,他除了几首家乡的曲子还有那些个天下闻名的唱段,对戏曲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记得原著里元妃省亲所点的四出戏,俱是悲剧收场,预兆了日后元妃惨死,贾府破灭。
可今儿听方才太监唱名,那《长坂坡》赵子龙单骑救主自不必说,拜金大侠所赐,《神雕》中便有一段十六年后杨过孝敬郭靖的戏份,唱的便是这段《满床笏》,那说的是那是郭子仪生日,七子八婿祝寿的故事。
贾兰来到红楼两年的时间也陪同母亲李纨看过好几次戏,毕竟贾母是个戏痴,不好别的就好听戏,于是府里隔上一段时间总会请来出自南方的戏班给贾母演一段,那咿咿呀呀的吴侬软语虽然也挺好听的,可那时候贾兰一心读书备考,加上还有其它各样杂事,几乎就没认真听过一次。
好在他不懂,旁边有懂的。
“林姑姑,这《豪宴》、《惊丑》,说的是什么故事?”
黛玉那双罥烟眉微微一挑,水汪汪的眼睛撇了贾兰一眼,见他一头雾水的样子,不由莞尔,对这个诗词弟子她也算是了解,跟贾宝玉是一个东一个西,两个极端。
专攻科考用的诗词,半点附庸风雅都没有,对戏曲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反倒是听他私底下自言自语哼过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曲子,自己问他又死活不肯说。
于是黛玉一声娇笑,打趣着贾兰说:“告诉你也可以,但你也要告诉我上次你在我那院子外哼的是什么曲儿。”
贾兰微微一愣,想了一圈才明白黛玉说的是什么,便笑道:“本就是胡乱哼的曲儿,姑姑想知道,自当知无不言。”
黛玉满意地点点头,才解释道:“这《豪宴》出自昆剧《一捧雪》,演的是明代莫怀古因家中珍藏之价值连城玉杯“一捧雪”,被奸臣严嵩觊觎害的家破人亡的故事。”
【重宝?觊觎?家破人亡?】贾兰眼神陡然一凝,这几个词似乎暗示着什么?
他心有所感,转身看了一眼旁边的宝玉,只见他神色匆匆地摆了头,似乎在掩饰着,可此刻的贾兰也无心细究。
【莫非指的是通灵宝玉?】
不待他细想,黛玉温润的话音再次响起:“这《惊丑》么,出自《风筝误》,乃说有一男子名曰戚友先,不学无术。
一日他拿才子韩琦仲题诗的风筝去放,落入詹家后院,被二小姐詹淑娟拾得,貌美且有才的詹淑娟依韵和诗一首于风筝上放回。
韩琦仲读后仰慕其才华,于是作风筝题求婚诗一首,仿照先前友人做法,却被貌丑且急色的大小姐詹爱娟拾得。爱娟密约韩生,韩生误以为是会淑娟,见面惊丑而急退。从此韩生认美为丑,詹淑娟错认韩生,生出了之后种种闹剧。”
【认美为丑?……】
贾兰听后沉吟不语,一时间他也想不明白元春想要暗示些什么。
他只隐隐记得原著里元春所点的四处戏再结合判词乃是曹公用来进一步预示元春及贾府结局的,有人分析这一切的铺垫都指向八十回之后的剧情,可惜八十回后的剧情散佚得太厉害,除了高鹗等人整编的版本提供了一些结局的思路,真相如何,已成千古谜题。
黛玉说完,见贾兰久久不应,疑惑一看,见他又是一副发呆的模样,差点笑了出来,所幸她平素是谨慎慣了,翠色的绣帕掩口止住笑意。
想着今夜今夜大展奇才,将众人压倒,不想元妃只命作一匾一咏,倒不好违谕多作,只胡乱作了一首五言律应景,后来见宝玉费神,便又替他再作一首,不想被这家伙给卖了出去。
幸亏了贾兰添油加醋,倒是给自己解了围,于是心中轻轻地骂了声:“呆子!”便继续看戏去了。
四出戏演罢,一太监执一金盘糕点之属走来找到贾蔷,问:“谁是龄官?”贾蔷便知是贵妃心喜赐给龄官之物,喜得忙接了,命龄官叩头。太监又道:“贵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