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的水与温凉的玉。
挣扎与束缚。
还有……
“!”
云摇忽地睁开了眼。
她面色绯红,眼眸如乌黑的琉璃珠,浸着圜转的惊、恼、怒。
云摇起身,涂着红寇的指尖一勾,挂在旁边低压下来的树枝上的衣衫无风自动,薄薄一层,如蝉翼地覆过她月下的婀娜玉影。
温泉湖面上的水雾,被她挥袖,顷刻流雾散尽。
云摇垂手便要飞身离开。
只是雾色散去的最后一息,面前如画卷徐徐展开。
一览无余。
不远处的青石旁,靠着一道清孤身影。
那人只披了一件雪白的单衣,此刻也半松半解,被这片温泉的水湿透,浸露着如冰如玉的肌骨。
莲花束冠解开了,束冠的簪羽还被云摇捏在掌心。他松散的乌发长垂,如大片迤逦的墨,更衬得青年唇红眸乌,眉目如画,写意风流。
只是此刻,漆黑睫下望着她的眼神,却浸着冰霜似的冷。
云摇迟滞半晌,涩声:“你……”
话音未落。
“师尊要做便做,”慕寒渊被催得发红的眼角瞥下,漠然而隐忍地望着她,“…还是要像方才一样,逼我求你才行?”
“——”云摇僵住,“?”!
话虽如此,但大和尚也说得清楚。
鬼身佛一经修成,今生之内便是“夜夜以魂身入鬼狱”“百鬼噬魂,烈火烹身”,至死不得幸免。
想来如今红尘佛子神魂有伤,自封鬼狱,夜里那些怨鬼亡魂只会变本加厉地折磨他……
想起这个,云摇就忍不住蹙眉。
她是局外人,也就无法评判,燕踏雪在成为红尘佛子之前,为了三师姐而所做下的这个选择是对是错。不过只以修心的师妹身份,云摇还是感激他的。
至少修心师姐那百年里,虽然依旧古板木讷,但她也绝非为了情爱便一蹶不振不理俗世的人,正相反,那些年她与师父和师兄妹们相处得不失和乐。
而百年后……终归也算,死得其所。
如此偿还了前世孽债,师姐应该,可以有来世了吧?
云摇想着,慢慢松解了心底郁结的难过,舒出口气来。
“如此,以后我便不叫他秃…驴……”
面颊刚浮上笑意的红裙女子忽地僵住了身。
“施主?”小沙弥闻身后没了脚步声,茫然回身。
而云摇此刻满脑袋内只有无数回声。
秃驴。
驴。
毛驴。
[此驴与我有缘。]
妖僧捻着佛珠,慈眉善目的神色犹在眼前。
世人皆知红尘佛子的往生目,能窥人前世。
那头毛驴不会就是……
想想记忆里那个古板肃穆,永远在她们吵闹的声音里做一丝不苟捧着书卷的背景板的三师姐。
云摇的脸绿了。
小沙弥正奇怪这位施主为何停住了,还未询问,就被云摇上前一步攥住了手腕:“我带来的那头……不对,那位毛驴呢?”
“女施、施主!”
小沙弥惊涨得脸色微红,慌忙退开,低声念着阿弥陀佛:“也由师祖安排在佛子的静室旁了。”
云摇:“……”
完了。
真是师姐。
云摇转身就走:“我先去你们佛子的静室一趟。”
“施主不可!”小沙弥慌得三步并一步,跑着拦在了云摇身前,还生怕她又拉他手腕,往后缩了缩,“施主,师祖说了,月圆之日不能耽误半刻,还请施主先随我去见师祖。”
云摇梗了下,无意
识地抬手摸了摸眉心。
……也罢。
解决不了终焉火种这个三界祸害,别说毛驴了,整个乾元界都剩不下几个活物。
“好吧,那还是先去见你们师祖。”
见小沙弥长松了口气的模样,云摇问:“不过你们总是师祖师祖地喊,你们师祖法号是什么,怎么从没听你们提过?就连梵天寺外,似乎也没几人知道他的存在。”
小沙弥犹豫了下:“我等不是不提,实是不知。”
“不知?”云摇莫名看他。
“是,只知道自入寺时,师祖便已经在了,”小沙弥恭敬地合掌,“住持曾说过,师祖是守塔人,与我们都不同。”
“守塔人……”
云摇记得红尘佛子也曾提过,大和尚一生只做一件事,便是守塔。
如今看来,他所守的便是他说的轮回塔了。
对这神秘的轮回塔,云摇少有地起了好奇心——
若真按大和尚所说,此塔能封禁终焉火种,那完全已经是仙界神器巅顶的存在了。
这样一件神器,又怎么会落到乾元界的。
说起来,乾元界明明是三千小世界之一,她在此间,却是以仙格催动,也无法沟通仙界,难道这里当真有什么她还没有发现的秘密么?
思虑之下,云摇催着小沙弥,去到了大和尚居住的后山竹林里。
“……塔呢?”
小沙弥告退后,云摇打量着浑然没有多出一物的身周,发出了虔诚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