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廷皓微微蹙眉,有些不认同道:
“何叔,方叔其实没您想的那么坏,在冷宫的这些年,他对我娘和我,多有照拂……”
“而且…”他顿了顿,面上浮现一丝赧然。
“他照拂我,似乎是看在我娘的份上……”
多余的话,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这位禁庭第一权宦与他娘之间,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幼时,他正准备从后院的墙头翻出去玩,无意中撞见了母亲和一个身着内监服饰的人,在冷宫深狭幽暗的甬道尽头,头挨着头,紧紧靠在一起的模样。
他当时宛如晴天霹雳,虽然母亲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卑微宫人,就算诞下了皇子,却依然是个官女子,连封号都无,但,也绝不是一个内监可以染指的!
惊怒之下,他拾起一枚小石头,正欲砸向那名内监。
那人却突然回首,狭长黑沉的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脸色白得像一只鬼,勾起的唇角鲜红,宛如一只刚生吞过老鼠的猫。
小石头刚飞出去,就被一股力道狠狠弹回,崩到了他的脸上。
段廷皓吃痛摔下墙头,手指紧紧地扣着地面上的土,满脸震惊。
天知道那人是如何出手的,他连那人的动作都没看清!
墙外传来母亲柔婉的声音:
“阿潔,皓儿还小,你别和他计较……”
天啊,母亲竟然还帮着他说话!
而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那人悠悠开口:
“这般做事不思量的鲁莽性子,若不是之前我护着他,早死了千八百回了……”
段廷皓的手指微微颤抖,一瞬间脑海里涌过很多的个画面。
这几年宫里因“意外”夭折的小皇子确实很多。
他之前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运气还不错,以至于每次遇险时都能撞见巡视的禁卫。
亦或是母亲不受宠,让他没什么存在感,对那些人来说,不构成威胁。
可那些地位低微又不受宠的宫妃很多连孩子都没生下,就因病或“意外”逝去了,有的甚至一尸两命。
他却能被母亲顺利诞下,在冷宫里平安长大。
现在看来,这背后的隐情,或许真和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有关。
而且,那人还不是一个普通的内监,他腰间上的靛青鹤纹环带,彰显了他的身份——陛下身边的一等内侍。
这么一想,那人的话,也由不得他不信。
“皓儿,你既然发现了,就过来见见你方叔吧。”
母亲在墙外扬声道。
段廷皓没有回应,心中百味杂陈,他悄悄地离开了后院,躲在破旧的偏殿一角,抱膝蜷成一团。
他不知道母亲否是自愿的,他只知道自己是如此的弱小,像个累赘,除了给母亲增添危险外,全无他用。
也许,母亲是为了庇护他,才不得不委身于一个太监……
想到这儿,他的双拳攥得紧紧的,胸腔充满了恨意。
这个时候,一双皂靴停在了他的面前。
“你现在的确是容娘的拖累。”
段廷皓猛地抬头,双目通红地看着他,恨地咬牙切齿。
方潔哈哈大笑:
“光会龇牙有什么用?要做,就做一条毒蛇,找准时机,将恨的人一口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