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更深,苍月高悬,尚未立夏的夜风还带着微凉,卷落半树残花。
巡夜的更夫敲了四下绑子,两响钩锣,“四更喽~。”
声音悠远绵长,在黑暗笼罩的寂夜,引起阵阵狗吠。
雍州城内,南北交界处龙蛇混杂之地,一片隐匿在黑暗下的低矮破旧房屋中。
一户仍还亮着豆点光晕的二进宅院中,仍在不分昼夜的上演着全武行。
林小月和两个侦察兵一路摸着黑前进,还没到林家老屋众人所居住的这座宅院,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那院子里传出林老太太中气十足,高声叫骂各种污言秽语。
偶尔穿插一两声,附近忍受不住噪音骚扰的居民们的高声喝止,让林老太太她们安生着点,要教训人,大可以等到第二天天亮了再教训。别大晚上的,自个儿不睡,吵着邻里也别想休息。
太缺德了。
但凡换个正常人或者面皮薄的,被邻里这么一喝止,分分钟立马就收敛了。
可林老太太是谁?那可是横行林家村方圆百里数十年,无人敢撩起虎须,最混不吝的滚刀肉。
若是有钱有权的人吆喝数落林老太太,让她熄声,大概率林老太太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可住在南北这一片的都是什么人?
那是自林家幺女嫁入权贵家后,感觉瞬间身价百倍的林老太太完全不放在眼里,最不入流的下等了。
于是,本就暴躁的如火山喷发的林老太太,在邻里忍无可忍出声喝止她后,瞬间火力全开,发起疯来,简直就是无差别攻击。
邻里大体是被泼大蛮横,无理都要搅三分的林老太太给气的七窍生烟,气势汹汹的回骂了几句之后,大概是发现双方之间骂脏的水平差距悬殊,便又无声无息的沉了下去。
林小月冲身旁的两个侦察兵使了个眼色,各自寻了隐秘的角落,灵动的身影如一阵风带过,翻身上了屋檐,趴在房顶上向下看一院子的乌烟瘴气。
林小月刚选好位置趴下,下方院子中的景象便直直撞入她的眼帘,刺的她双目生疼。
只见林老太太嘴里中气十足骂骂咧咧不断,言语粗鄙不堪难听的很。同时,手中还举着一根粗长的烧火棍,朝着卷缩着身体倒在地上的男人狠命的抽打。
男子认命的承受着一下又一下,狠命地落在他背上、脸上、腿上的重击,没有求饶,更没有哀嚎。
而男子早已遍体鳞伤,血迹斑驳。此刻,又一次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奄奄一息瘫在地上,毫不动弹。
“娘,娘,老夫人求你了,求你别打三哥了。再这么打下去,三哥就要被你活活打死了。”
青柳见状心头一慌,跑过去跪在林老太太身旁,抱着她的大腿嚎啕大哭,还想夺过林老太太手中的烧火棍。可到底多年要青楼为更好的接客,被管事妈妈养得身娇肉软,手上哪有什么力气。
再加上自从来到这个破院子里,便是常常饥一顿饱一顿,又要侍候这一家老小,还得负责一切洗扫打杂。除了睡觉外,几乎一刻都不得闲。
数日的折腾下来,哪里比得上吃饱喝足的林老太太有力气,愣是硬生生挨了十几下,疼得她当即眼泪花子就飙了出来,连抬手的力气也无,哪还有力气跟林老太太争抢,只得一个劲乞悯告怜的苦苦哀求林老太太别再打了。
可林老太太这会竟是连她都怪上了,怪青柳还是烟花之地出来的,连个乡野村夫的心都笼络不住,白瞎了她花了足足八十八两银子给青柳赎身。
这钱落进水里至少还能听个响,可花到这没用的贱女人手里,屁都不剩。
真是剜心割肉的疼哟。
一想到进了口袋的银子又要吐出去,林老太太连青柳都恨上了,此时烧火棍一下下打在青柳身上,听到她求饶的哀嚎声,不但没住手,反而愈发兴奋,下手更重了。
一晃神的工夫,青柳已经被打得一身伤,就连脸颊也有好几道明显的红痕和大大的熊猫眼。
终于,她也与林老三一般,瘫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一时间,院子里充斥着棍棒一下下打在肉上的声音和青柳凄厉的呼痛声
而一旁的屋檐下,大伯和二伯两房人均事不关己地叉着手,宛如看戏一般,袖手旁观,冷漠地看着院中的惨状。
两房人的脸上不仅没有丝毫怜悯,反而交头接耳,对院中的一暮指指点点,品头论足,不时还嘻嘻哈哈嘲笑几声。
刺耳的讥讽声,在混乱的庭院中显得尤为狰狞。
林小月的心猛地一揪,一股愤怒与悲凉在她心头交织。
无他,只因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奄奄一息的男人,正是她护了近一年,日前与苗氏和离后,便一直下落不明的原主爹爹——林老三。
“这个畜生打死活该,老娘宁可从来就没生过这个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晦气的东西。”
林老太太眼神凶狠暴戾,怒骂一声,到底还是不敢真的闹出人命,遂啐了一口浓痰,甩一下棍子,便不再搭理身后被她打得鲜血淋漓,爬都爬不起来的林老爹,转身回了房。
“三哥,三哥,你怎么样?没事吧?”
青柳顶着一身伤,眸中闪过一抹暗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