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二老面色霎时苍白。
裴渊漆黑的眸子微沉,扫视二老后。
“她毕竟是我表妹,看在姬家和萧家的份上,我对她一再纵容。但她动了杀夫的念头,想必姨父姨母,不会再要我委曲求全?”
他说得直白,即便二老还想讨饶,至少让裴家不要休妻,事到如今也不好开口。
良久,萧父艰涩道:“是我教女无方,令她犯下大错。但是渊儿,你并未因她暗害而受伤,此事,可否就此揭过?”
裴渊道:“二位知道,她这几年来害死了多少人吗?因我命大,就要连她草菅人命,枉顾法度的事,也一笔勾销?”
萧父萧母均是难堪不已。
他们明知道女儿做了什么,可内心深处又觉得,裴渊怎么也不该步步紧逼。
各大家族犹如蜘蛛网一般紧密联系,姬家,萧家还有裴家,既有姻亲,也有血缘。
萧母挤出一个笑容,软下口吻道:“我跟你母亲是亲姐妹,想必要是她在的话……”
“即便母亲在,我也不会改变主意。如果姨母还想拿血缘说话,那我即刻派人去佛寺迎回母亲。”裴渊心意已定,天王老子来了也改变不了。
萧母脸色煞白,萧父却若有所思地看着裴渊,心中疑惑不解。
过年那会的裴渊,畏手畏脚,小家子气,如今才过去一年不到,怎么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
再联想到裴家近来的动静,他心中有些莫名的猜测,却无法得到验证。
双方争执许久,任凭萧家怎么舌战莲花,裴渊都无动于衷。
松月居中,谢斐也命人将怜惜带来。
怜惜先前被关在柴房里,身上脏兮兮的,人却依然淡定安稳,仿佛已经接受任何可怕的结局。
看他这么冷静,谢斐不由好奇道:“你就不关心,侯府要怎么处置你?”
萧世蓉可是侯爵夫人,跟她私通,怜惜有一百条命都不够折腾。
明知前路晦暗无光,怜惜只道:“从踏入裴府第一天,小人便将生死置之度外。”
谢斐道:“为了报仇,你当真连命都能轻易舍弃?”
怜惜脸色微变,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一下。
他摸不准谢斐知道了多少,道:“小人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小人对萧夫人一见钟情,百死不悔。”
谢斐嗤笑道:“你的来历,我已经差人打探得一清二楚,所以,不必嘴硬瞒我。”
她顿了顿,又玩味道:“董廉泽,是你在进入戏班子前的本名,对吗?”
怜惜瞳孔紧缩,连呼吸都凝滞一瞬。
谢斐又道:“你也不必紧张,我只是想跟你聊聊。从你姐姐,再到你,随便说说就好。”
怜惜垂下头,缓缓抬手按住胸腔的位置。
其实,也不算滔天大恨。
他有个孪生姐姐,叫做董香云。因父母亲眷皆亡故,姐弟俩十余年来一直相依为命。
原本姐弟二人,一个在茶馆卖艺,一个在戏班子里登台唱曲,日子虽苦,却也能过。
直到三年前,美貌的董香云被假裴渊看中,买入府中为妾。
贱妾卑微,在府里连上等女使都不如,董香云又木讷沉闷,得宠不过一二月,就被假裴渊抛之脑后。
不得宠,董香云便夹着尾巴做人,对谁都低声下气,过得战战兢兢。
可即便如此,人还是死了,死在一个寒冬腊月里,被剥光了衣裳,裹到草席里,扔到了荒山野岭。
怜惜还记得,姐弟二人最后一次见面,是董香云塞了件棉袄给他。
“我亲手做的,府里赏了做冬衣的料子,又有这松软的棉花。我用料子做了两件袄,一件给主君,一件给你。”
街尾的巷道里,偷溜出府的董香云将包裹塞给弟弟。
怜惜看她脸上有伤,揪心道:“姐姐,你在裴家过得怎么样?裴家公子对你好吗?大娘子是好相处的人吗?”
董香云摸摸脸,给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不愁吃穿,比从前挨饿受冻的日子好过多了。”
可怜惜知道,这不是实话。
他的姐姐,一张好看的脸红肿不堪,显然是被人狠狠扇了巴掌,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眼神麻木中透露着一点恐惧。
从前卖艺的时候,也没这么被刁难过。
看怜惜泪涌如泉,董香云安慰道:“傻弟弟,有什么好哭的?咱们姐弟俩能跟狗一样活到今天,想必老天爷是有意给咱们一条生路。往后,会越来越好过的。”
可是,董香云没活过那年冬天。
怜惜直视谢斐,说道:“我事后千方百计的打听,才知道,萧夫人冬日受了风寒,我姐姐问安时穿了月牙白的衣裳,便被萧夫人嫌弃晦气。后又冠上诅咒主母的名头,将我姐姐活活打死了。”
萧世蓉还说,二两重的骨头,就是随便打死了,她还能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找我索命不成?
从那时起,仇恨在心中萌芽。
“小人命贱,无父无母,唯独一个姐姐,算是彼此的依靠。可是姐姐含冤死了,连尸身都被喂了野狗。”
怜惜平静地说着,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萧夫人高傲尊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