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间,袁三提着几本医书回去。
堂屋里的炭火发出啪的裂响,谢斐抱着稚嫩白兔子,幽幽看着他。
“去哪了?”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傍晚才回来。
莫不是得了年钱,出去喝花酒了吧?
袁三可不知道谢斐在怀疑什么,将医书放下后说道:“到黑市上逛了逛,从古董商贩那,给你淘了几本前朝的医书。”
谢斐摸摸兔子脑袋,又去翻泛黄破烂的医书,嘱咐道:“最近别靠近城门,更别想着进去。”
如果是跟她一道,倒还要好些,毕竟守城军不会连家丁小厮的身份都一一核查。
袁三闻到隔壁屋里浓郁的药味,坐下给自己倒了碗茶。
“姑娘还在做假死药?”
谢斐放走兔子,一目十行地浏览医书里的内容。
“实在是不容易,我完全摸不着头绪。”
原本她觉得,假死药跟麻醉药差不多,但是一旦剂量掌握不好,那就不是假死,而是真的可以进棺材了。
而后她又认为,假死是抑制呼吸和心脏的跳动,应该从这方面着手。
但是没有“小白鼠”,又不可能去乱葬岗拿死人尸体练手,毕竟那玩意本来就是死的。
她只能再翻阅大量医书,试图找出有用文字来。
看她这么认真,袁三不好再出言打扰,就在一旁守着,时而添炭,时而点被风吹灭的油灯。
一连过了好些日子,谢斐来到城里,找到绣坊。
水怀玉正在给人介绍绣品,她虽用的是普通布料和丝线,做工却极其精致,所以很受人喜欢。
那人把绣品全买走了,但是本就价格低廉,所以也没赚多少。
谢斐道:“你忙活这么久,光刺绣就要花很长功夫,再加铺面租金,这点银子够本吗?”
水怀玉笑道:“邹娘子说,咱们要先吸引宾客,以后才慢慢提价。而且客人多了,总有些别的东西能卖出去。”
谢斐道:“邹娘子倒是很有头脑。”
“是啊,她那人怪精明的,不吃亏。”水怀玉坐下来继续刺绣。
她儿子是柳妈妈夫妻俩在带,陈大发在绣坊派不上用场,还是去码头搬货。
邹娘子等人拿着水怀玉的绣品,正四处去拉客,所以也不怎么在绣坊里。
谢斐托腮,静静看水怀玉刺绣。
水怀玉双手纤细修长,连一点茧巴都没有,既漂亮又灵巧。
只是她气血不足,指甲盖偏白,难得见一点红润的色彩。
谢斐正望着,有人走进店里来,四处打量一番。
水怀玉连忙起身,上前说道:“您是想看看绣品,还是别的料子?”
来人是名女子,圆脸浓眉,神态高傲,对店里装潢布局似乎很嫌弃。
她轻蔑地打量水怀玉一番,问,“你就是这里的绣娘?”
水怀玉直觉她不是个好人物,迟疑一下才道:“您有什么事吗?”
女子挑剔道:“你们绣坊在外大放厥词,说这里的绣娘绣工一绝。可我亲眼看了,觉得也不过如此。”
她拿起一块手帕,抚摸一番后嗤笑道:“这布料也太劣质了,不说绸缎,就连上等棉布也比不上,也敢号称绣坊?”
她随后将手帕扔到柜台上,又去看别的,嘴里没一句好话。
水怀玉跟在后面收拾,好言好语道:“这些都是样品,若是觉得布料不好,也可以定做的。”
“定做?”女子瞥她一眼,傲慢道:“你们这穷酸小铺,怕是连绫罗绸缎都分不清楚。口出狂言,真是可笑。”
说着,她又随意拿了一块绢布,这一看,却有些震惊。
料子普通,绣工却的确出色,一幅蝴蝶绕花图,当真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不动声色地将料子扔到一旁,女子冷哼一声,说道:“你这铺子狭小又穷酸,岂会有人来买你的绣品?你要是识相,尽早把铺子关了,免得丢人现眼。”
水怀玉向来懦弱,闻言不知所措,求助般望向谢斐。
谢斐端坐许久,看出了女人的来意。
“这般充斥恶意,你是哪家绣坊的人?”她一针见血道。
女子挑眉,却不隐瞒,“霓裳阁。”
谢斐和水怀玉微微诧异。
女子看她二人神色,不由得意道:“这下知道怕了?你们这绣坊里头的玩意,就是给我们霓裳阁做桌布,我们也嫌弃!”
她又从墙上挂的衣架上扯下两件成衣来,乱七八糟揉成一团,往柜台上重重一抛。
“还有这衣裳,料子颜色款式均是过时,狗都不穿!我要是你们,就该有这自知之明,别出来开铺子丢人现眼!”
谢斐纳闷问道:“这霓裳阁,在哪?”
水怀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谢斐蹙眉,边回忆边说,“京城里头较大的绣坊,好像没有一个叫霓裳阁的。莫非,是新开的铺子?”
女子呼吸一滞,内心腾起一股无名怒火。
她正要破口大骂,谢斐却站起身,朝她走来。
眼看柜台和地上都被扔了不少绣品,谢斐心里飞快计算损失,脚下却未放缓步伐,朝女子步步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