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当初,是如何从太子妃人选,沦落为裴渊正妻的,萧世蓉满腹委屈。
“我当年就不肯嫁给裴渊,偏偏你们逼着我嫁。说什么,他是王族血脉,本人远在边关,迟早能建功立业,母亲又是我亲姨母,必不会苛待我。”
遥想那时候,萧世蓉愤懑不已。
“可结果呢?他非但是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弟,连姨母也袖手旁观,从不肯帮我一把,反而为了那些贱人处处惩罚我!我得到了什么?外人的笑话罢了!”
萧家二老对视一眼,满目无奈。
萧母上前,按着萧世蓉的肩膀,柔声安慰,“蓉儿,当初我们也没想到,裴大将军会战死边关。若是我这姐夫还在,如今你们绝不会是如此光景。”
萧世蓉凄凉道:“可他死了,裴渊成了无人管教的废物,跟我也水火不容。”
她看看二老,突然跪下,说道:“求父亲母亲,准许我回范阳,与裴渊和离!”
良久,她都没听到父母的回答。
抬头一看,二老站在昏暗烛光之外,脸上神情冷淡疏离,就仿佛纸扎的阴冷小人,以置身事外的冷淡模样,死寂地看着她。
那一刹,萧世蓉浑身冰冷,如坠深渊。
萧母说,你已嫁作裴家妇,可以死,但不能和离。
萧父说,萧家没有和离的妇人,只有忠贞的烈女。
萧世蓉哑口无言。
见女儿彷徨失神,萧母心疼万分,可也得硬起心肠,将利害关系分析与她。
“你祖父身为帝师,满门荣耀。若是你跟渊哥儿和离,整个萧家都会被耻笑。你姐妹们,还有你嫂嫂弟妹,都会被人贬低。”
顿了顿,萧母又道;“为今之计,你还是生个孩子,无论将来如何,有子女傍身,再有你姨母相助,裴家,始终牢牢攥在你手中。”
萧世蓉呆滞许久,这会发出一声惨笑。
“母亲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遇人不淑,想要和离而已。这天底下和离的女子多了去了,怎么到我这,偏就成了耻辱?”
整个大靖,对和离的态度并非视作洪水猛兽。只要夫妇双方调停妥当,不闹出更多风波来,好聚好散就是。
在这之前,萧世蓉从未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居然真的要她守着一个蠢货,一辈子都搭在里头。
萧父道:“萧家百年氏族,你祖父亦是桃李遍天下。族内女子若是被休或和离,你祖父脸上蒙羞,他老人家的门生们,也受影响。”
萧世蓉不可思议道:“父亲这话真是可笑!祖父是肱股之臣,堂堂帝师,他的颜面,难道要靠我一个小小女子来维持?”
说什么和离就伤了脸面,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别说平头百姓,就是公主郡主也有和离的,人家怎么没说,会伤及天家颜面?
萧母无可奈何道:“蓉儿,你就安安心心待在裴家,做你的正室大娘子。我看渊哥儿那气色不是极好,怕是……你还是尽早生下嫡子,将来即便渊哥儿撒手人寰,你也有所倚靠!”
萧世蓉听明白了。
“母亲的意思,即便是裴渊死了,我也要守着孤儿寡母的日子,连改嫁的机会都没有?”
萧父呵斥道:“你一个妇人,开口闭口将改嫁挂在嘴边,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萧世蓉歇斯底里道:“该被笑话的是你们!我不过二十多岁,凭什么要我为了维护家族颜面,守着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过日子?我这一生该何其漫长,难道,难道……”
一想到将来昏暗无光的生活,萧世蓉眼泪夺眶而出,喃喃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双手捧脸,蹲地嚎哭起来。
本以为,父母会因她的酸楚而退步,谁知,往日最疼爱她的父亲,反而是失望透顶的神色。
“是我太娇惯你了,叫你只知道享乐,却不知道承担起责任来。你是萧家嫡系长女,嫁到裴家后,本该伺候夫婿,孝顺婆婆。可你呢?这几年,你都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蠢事!”
萧母终究还是心疼女儿,将人抱住后说道:“主君,您先出去吧,让我劝劝蓉儿。”
萧父长叹一声,抽身离去。
萧世蓉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萧母轻轻拍抚她的脊背,安慰良久。
等萧世蓉稍稍冷静下来,萧母才再度劝导。
“蓉儿,母亲知道你生性要强,眼光更是高,曾发誓非这世上最伟岸的好儿郎不嫁。可是,哪怕是公主们,也有被送去和亲的,被迫赐婚重臣之子的。”
给萧世蓉擦去眼泪,萧母无奈又温和道:“人生在世,诸多不易,哪能事事如你所愿?”
萧世蓉悲哀道:“我不过是不想跟裴渊这恶心的东西共度一生,难道这也不能如意吗?”
萧母朝外间看看,低声道:“渊哥儿纵欲过度,身子亏损得厉害,我看他,是活不了太久的。等他一死,裴府还不是任你把持?”
萧世蓉却从中听出另外一层意思来,毛骨悚然。
“他死了,我都得给他守寡?要是我没有孩子,还得抚养他跟旁人生的孽种,照料他留下来的一帮贱妾?”
她不由发笑,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绝望。
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