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裴渊的凉薄真是无人能及。
他一脚踹开丽蝶儿,暴跳如雷。
“你还有脸叫委屈?凤儿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撞没了的?那可是我头一个儿子!你怎么敢的!”
丽蝶儿稚嫩的脸上爬满泪痕,泪水跟血珠混合淌落,在光洁的木地板上落下颗颗湿痕。
“主君您息怒,我真的不敢,我不是存心的,我是被蛇吓到了……”
丽蝶儿本就胆小,又被打得半死,已吓得连说话都在颤抖,却不得不为自己辩解。
裴渊一把捏住她肿胀血红的脸,气急败坏道:“丽蝶儿,爷我平时也算宠你了,你却连我儿子都不放过,你多贱啊你!爷也是瞎了眼,竟然也曾恩宠于你!”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看错了人,忍不住重重一脚踹在丽蝶儿心窝上。
丽蝶儿当即脸色变白,倒在地上许久没能动一下。
眼看人好像没气息了,裴渊霍地起身,紧张道:“死,死了?”
老夫人淡声道:“你紧张什么,坐下。”
裴渊这才又坐下,但神情全然不如之前嚣张,反而时时瞅丽蝶儿一眼,神情十分复杂,唯恐失手将人打死了一般。
老夫人示意人,拿了凉水来将丽蝶儿泼醒。
重阳节过后,饶是京城里也有些冷了,丽蝶儿又浑身湿透,醒来后蜷缩在地板上呛水,身体不断哆嗦。
谢斐瞧了一眼,从丽蝶儿身上,仿佛看到幼年的自己。
被父亲厌弃,被嫡母记恨,府上人人都可以踩一脚,活得还不如最低微的奴仆。
可是谢家好歹是大户人家,不会活生生将庶女苛待死,除了遭谢央陷害那次,她很少受皮肉之苦。
现在的丽蝶儿,要是生在好人家,本该在父母膝下承欢,无忧无虑,却被一浪荡子看上,不甘不愿地成了贱妾。
又因为一场变故,被打得半死,还要遭发卖。
到了人牙子手里,多半是被送去青楼妓院,下场更惨不忍睹。
就在谢斐深感,这狗日的社会吃人不吐骨头时,萧世蓉突然发话。
“说起来,此事的确颇为蹊跷。”
谢斐对萧世蓉的声音十分敏感,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跟萧世蓉的视线撞上。
萧世蓉笑得不怀好意,说道:“丽蝶儿胆小老实,这是府上有目共睹的。若说她自己起了念头,妒忌苗妹妹有孕,故意冲撞,似乎……”
后面的话,她故意停顿不说,任凭其他人去猜。
老夫人神色依然冷淡,既不见对裴渊骨肉的惋惜伤感,也未曾因被奄奄一息的丽蝶儿而气恼愤怒。
她就像庙堂里高高在上,被供奉起来的金身佛像,无悲无喜,漠然镇定。
“依你所言,如何?”老夫人问。
萧世蓉道:“婆母,自苗妹妹出事后,我总觉得其中或许还有别的缘由,便派人去丽蝶儿院中审问。”
她目光朝谢斐投来,陷害之心昭然若揭,却要装得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
“下人们说,在重阳节前,谢妹妹身边的浮玉,跟丽蝶儿走得很近呢。”
谢斐抬眼,神情不变。
裴渊这时候却问,“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
萧世蓉道:“主君莫急,此事请容我细细道来。”
她说,丽蝶儿绝不是那种故意冲撞人,导致苗氏小产的蛇蝎女子。
毕竟丽蝶儿如此胆小,决计不敢对昔日主子下手。
很有可能,是有人怂恿她,引导她去跟苗氏作对。
事关主君骨肉,决不能大意。所以萧世蓉已派人将丽蝶儿的婢女关入柴房审问,或许能发现些什么。
萧世蓉刚说完,汤妈妈就急匆匆进来。
行礼后,她说道:“禀告老夫人,主君,主母,那丽蝶儿的女使小熏,说她家小娘此番作为,都是有人怂恿的!”
萧世蓉挑眉道:“让她进来。”
汤妈妈转身呵了两句,立即有人将小熏提进来。
这女使原先是萧世蓉院里的,丽蝶儿得宠后,被遣去给丽蝶儿当差。
汤妈妈高声道:“还不把你看到的,听到的都说出来!”
“是,”小薰跪在地上,埋首道:“禀告主子们,奴婢那日在屋里洒扫,听见谢小娘身边的女使,跟我们小娘说了许久的话。”
裴渊厌恶地看着谢斐,那眼神像是要把她凌迟处死一般恶毒。
“大娘子怀疑,是有人怂恿你家小娘,难道是谢家做的?她们究竟说了什么?”裴渊仿佛已经认定谢斐就是幕后主使,也很想借此机会,把这“丑妇”给轰出门去。
小薰依然俯首道:“奴婢听浮玉姑娘说,要是苗小娘生了孩子,我们小娘肯定会失宠。再者,我们小娘是苗小娘屋里的人,如此被主君宠爱,往后定会被苗小娘母子报复。”
此外还有些不三不四的话,都是浮玉“诱导”丽蝶儿,去撞苗氏的肚子,令人流产。
屋里人都听得动容,小薰还哭着说,她家小娘是太爱主君,唯恐失去主君宠爱,才会惶惶不可终日,最后被谢斐的人给挑唆。
谢斐万万想不到,她都已经装病避世了,萧世蓉竟然还能给她扣屎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