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要继续往后说了。”宋清音在一家咖啡店门口停下。
“喝咖啡吗?”她问。
998看了看自己。它还是一个系统的状态,没有实体的人形,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喝咖啡的样子。
宋清音也只是随口客套一下。她自己在咖啡店门口停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998,你的数据库里有没有一个信息?
“以前的牛马只是忙着干活,现在的牛马,忙累了,还会自己给自己买咖啡提神。”
998愣了愣:“宿主,你——莫不是受什么打击了?”
它觉得它的宿主——哦,现在应该叫主神大人了——行为奇奇怪怪的,和之前的行为都不一样。
宋清音看了一眼998,又垂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她的右手手指上,那个镶嵌宝石的戒指依旧戴在手上。到21世纪的A城之后,她换了身装束,头上的头冠也已经拿掉,只有这个浮夸的宝石戒指还停留在那里。
微光闪烁,那宝石流光溢彩。
宋清音开口:“那天和今天的景象差不多。
“或者说,在这个21世纪的A城,作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打工人,每一天都差不多。”
-
宋清音以为,生活就会这样一眼望到头地过下去。
她在漂泊之中读完了书,以还不错的成绩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学校,再以一个还不错的成绩毕了业,找到了一份马马虎虎的工作。
然后迎来加班,迎来批评,迎来PUA。
她不记得有多少次深夜回到自己那个小小的住所,只记得天黑漆漆的,除了灯光,看不见任何星星。强烈的光污染将星空掩盖了去,她走在路上,路灯将她的影子忽而拉长,忽而缩短。
她依旧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路过一切。上班的时候,会遇见那个在地铁门口的广场上跳广场舞的阿姨;中午吃饭的时候,总能看见两个卖水果的摊贩争抢着公司楼下的最佳地盘;腕上下班后,许多和她一样的打工人,带着疲惫的表情,麻木地走向地铁站,或者站在路边等着堵在半路、迟迟不来的车。
那时候,没有人意识到,在平静的生活的表面下,已经有人开始尝试做新的创新。
虽然领导一直在说,“在这个时代里,如果没有创新,那就会被淘汰。”“如果不卷,就会被更卷的人替代。”
宋清音有时看着讲话时神情激动、唾沫乱飞的领导,就会想,如果真的被淘汰、被替代了,她还能去做什么呢?
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的时候,被淘汰、被替代的那一天就来了。
在此之前,已经稍微有了预兆。比如隔壁公司的大规模裁员,比如拖欠了一次又一次的工资,比如街上日渐稀少的行人,和不再堵车、愈发变得流畅的道路。
只是宋清音抱着一丝幻想,以为那些危险不会降临到她头上。
直到那一日真的到来。
她还记得,那天她还在忙着日常的工作,忽然被叫去会议室。
昏暗的会议室里,灯光投射在冰冷的长桌上,形成斑驳的阴影。她坐在桌的一端,已经明白了什么。
领导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发出微弱的回响,仿佛是替她内心的忐忑不安寻找出口。领导的表情严肃而冷漠,手中的文件夹被他紧紧地攥着,仿佛那里面装着的是眼前这个员工未来的命运。
宋清音忽然有点儿想笑。明明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还要假惺惺演上这么一通,就像是不走完这个情节,扮演的这个角色就不完整一样。
于是宋清音也沉默着等待对方发话,刻意表现出一副紧张的样子。
领导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经过公司的综合评估,我们很遗憾地通知你,你的职位将被裁撤。”
当这话真的传入耳朵的时候,宋清音的心似乎猛然被重锤击中。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她的眼前出现了短暂的模糊。
原来——被裁是这种感觉。
也许是当旁观者当得太久了。那一刻的宋清音像是从自己的身体中抽离,观察着这一切,甚至在想,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扮演的角色改变了啊。要像一个被裁的人。
于是她的视线再度聚焦在领导那面无表情的脸上。
她的手指停止了敲打,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我……我可以问一下原因吗?”她模仿着自己看过的裁员情节里、被裁员工的反应,试着扮演好这样的角色。
领导缓缓地开口,公事公办道:“公司正在进行业务调整,你的职位不再符合我们的战略需求。我们会按照合同规定给予你相应的补偿。”
宋清音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从会议室离开之后,她默默地收拾起桌上的个人物品,将每一份文件、每一个笔记都整理得井井有条,仿佛在为自己的职业生涯画上一个句号。
但是,一直到离开公司,宋清音都无法说明白,她到底是真的舍不得这份工作,真的为被裁而伤心、焦虑,还是因为,她觉得她应该这么做。
这就是她在21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