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音里,一如开始时分的风声和冰晶骤降声,雪似是铺了厚厚几层。
孩童音不绝如缕,仍是闹嚷。
“会活吗?会活吗?”
“我猜,我猜会!”
“会的吧……”
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孩子说:“不知道,但菜地一直在,没活的话开春再种就好啦!”
三两应和声:“我要加入!”
“我我我!”
“还有我呢!”
章淼再次凑近立式麦克风,说:“旧园新绿至苍莽,鹅羽簌坠,胡不归……”
她稍停一下,续道:“烟火巷弄,群儿,戏于庭,不舍去。”
舞台灯光变幻成属于林荫小径独有的深绿,让章淼置身于一片葱茏。
观众们仿佛看到,菜地复苏,旧园苍莽至新绿。大雪平息,辞旧迎新,又是,烟火人间,让人无比留恋的又一个四季,正徐徐展开。
陶芝淇揉了下眼睛:“章淼是不是在歌里下蛊了,我怎么给听哭了……”
“其实,我也有点想哭,不知道为什么。”岳晗看着舞台上正从地上站起来,面向大家鞠躬的章淼,鼻腔里酸酸的。
陶芝淇想想,说:“可能……是因为她唱了《稻香》,我最喜欢周杰伦了。”
“喜欢……为什么会哭呢?”岳晗哭笑不得。
那明明,是一首节奏轻快的歌。
“那群小孩用吹风机催生枯死的菜地,这么笨,我笑哭了不行啊?”陶芝淇把眼泪抹掉,嘴硬地说。
“你也不相信吹风机能救活菜地?”岳晗问。
“废话,你用了‘也’,你不也不信?”
岳晗却说:“为什么不信?我,信啊。”
枯木逢春,石头开花,江河倒灌,她都信,愚公能移山,有什么是一定不可能发生的?
如果有,也只是因为不曾遇到。
这么说可能有点过于唯心了,但她就是这么想的。
“说是串烧,但开始和结束的念白能对上,应该是穿起来的剧情歌。”岳晗自然地预测道:“一般像这样有特别舞台设计的,肯定会被评委留下来问构思。”
看了这么多场舞台,评委的习惯并不难发现。
听说评分的维度多样,创意和设计也是重要的一项。如果选手能逻辑清晰地说出自己对选曲的想法和作出一些小设计的原因,也能从侧面反映出他们的用心,分数相对其他选手而言则会更高一些。
想到钱羲宸演出的精髓还是岳晗分析给她听的,陶芝淇顺势问:“章淼的设计,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本来她一身运动服上台,我还奇怪,听到后面才发现和歌曲风格还挺搭的,我猜在服装上她肯定是有设计过的。俏皮有朝气,还不失活力,帽子上还有点小心机,但是又不夸张。”
“要说设计……”岳晗细想一下,简单说了几句:“最明显的就是有场景有剧情吧。不多的几句念白还是前后呼应的,串烧的四首歌是零散的,故事却是完整的,由章淼唱出来也能把人拉入到特定的氛围,产生很强的代入感。”
她本来还想说选曲和故事情节贴合,但却不知道怎么形容选曲好在哪,因为那些歌都是大家听过的,就算记不清歌词,旋律总是有印象的,也不难掌握,但说这些歌欢快好像不太合适。
虽然旋律是活泼的,但和故事情节结合起来,会引起淡淡的怅惘和伤感,可要说这些歌悲切,似乎也不合适,
所以一时间她想不到最好的形容。
最后,只能说:“看完她的舞台,会给人带来希望,很治愈。特别是那几句念白,她念得很慢,也很有感情。”
对此,陶芝淇也有同感:“对对对,听你这么说我发现了。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歌不伤感,但是我会听哭了。”
“就是那几句念白闹的。你还记得是哪几句吗?”知道岳晗听得认真,记忆力也好,她问道。
“不记得了。”岳晗说:“只记得‘胡不归’和‘不舍去’了。”
还有,笃信吹风机能救活一整片菜地的小孩子真的太可爱了。
可爱到,不忍心去怀疑菜地可能还是救不活。
故事的开头,有人抱怨年轻人总往外跑,但在孩童内心深处,最美的风景是巷陌烟火,最愉快的活动是和同伴们在院子里种菜。
有人“鹅羽簌坠,胡不归”,可也总有人“戏于庭,不舍去”。
在不染杂尘,不被打扰的小孩世界,寻常,亦是不凡,不可能,也笃信能变成可能。
只不过,那时的岳晗还不能把心里的想法都用语言具象地呈现,只有模糊的苦涩和强烈想要珍视当下的念头,久久不散。
还能清晰感知到的,是曲中未曾言明的等待,和像雪一样澄净清亮的一段守候热望。
新年伊始,辞旧迎新,大地旧貌换新颜,但朱红的老旧木门还是会用一如既往的“嘎吱”声欢迎来人,旧园、老巷还是会在历史的沉浸下愈发迷人、有味道,旧城依旧惦念故人。
那些背上行囊去追逐远方的年轻人,终有一日,还是会想要回到那个他们早已看厌却又比指纹脉络还要熟悉的地方吧。
回来了,就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