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反问倒是让对方愣住了。
“雷电……自然是那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执掌的利器”,世子犹豫了一下,选了一个最稳妥的回答:“普化天尊,主治九天应元之府,总制五雷斩勘之司,掌雷部鬼神之录,握人间善恶之权。三界、六道、四生、十方的雷事、雷人、雷仙、雷令,皆由他掌管。”
“我若说不是呢?”
“什么?”世子非但没有觉得冒犯道尊,反而两眼一亮。这微表情也被陈逸看在了眼里。
“莫非……这货居然是个离经叛道之徒?”陈逸想道,随即便小心试探着说道:“敢问世子……您也对这鬼神之力从何而来有兴趣?”
朱由樊摇摇头:“是,也不是。无非是对其奥妙百思不得其解而已。便是格物,那雷电之力,又何来‘物’能让人探究?”
一听“格物”二字,陈逸悬起的心马上就放下了大半。
搞半天对面居然是个知道心学的宗室!而且这语气听起来,好像对王阳明还不怎么反感的样子,那这还不好办?
但世子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去年的时候,张居正刚刚关了六十四所书院,还抓了王阳明的弟子何心隐。要是贸然说自己对心学感兴趣,被人告了上去,弄不好又要吃顺天府的挂落。
而陈逸……
他哪里知道这些事情?他只知道一个“格物致知”,还有就是王阳明牛逼,牛得不行的那种。
既然牛逼,而且面前这位也要格物致知一番,那可就对了陈逸这理科生的老本行。他当即就从烧开水说起,水气蒸腾、空中汇聚、凝结成云,吸附电荷之后碰撞,最后才产生了雷电。一句一句,说得对面目瞪口呆。
这种东西简直闻所未闻,听得朱由樊已经完全不能压抑脸上的兴奋之色。
“也就是说”,这位世子紧接着问道:“当时你是用铁筋和风筝上的铁链,才将雷电导入地下。而你自己身处其中,却毫发无损?”
“是的”,陈逸点点头:“但不要去试。”
“这又是为何?”
“地面有电,踩上去一样会死。若是下雨,水导电到身上也会死。在铁笼中也不能乱动,不小心碰到了铁筋,还是会死。就算什么也不做,但位置离铁笼边缘太近,电荷跳脱,一样可能会死。”
“那你……”世子此时仿佛自己就身处笼中一样,居然开始担忧了起来。
“我当时那是被老道士逼得没办法了,只能最后一搏。只是没想到,那道观刚好做了个铁笼子而已。而且个中关窍,需要注意的地方很多,稍不注意就会出事。所以荆王千岁那边,世子您还得多去劝劝。不要为了虚无缥缈之事,将自己身置险境之中。”
“是是”,世子就像个朝老师提问的学生一样,忙不迭地应承下来,然后又问道:“那水为何会蒸发?云在空中为什么不掉下来?还有那电荷究竟是什么?从哪里来的?”
陈逸:“……”
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在深宫之中遇到一个王阳明的信徒,而且还是求知欲极其旺盛的那种。
这真是应了“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那句俗话。这些被大明皇帝圈养起来的宗室,不能参政,不能领兵,为了找个人生意义的出口,所以才出了现在这么个奇葩。
不过把精力用在探究知识上,总比日日声色犬马、服药升仙要好得多。
大明宗室有“烝其母、乱其妹”的永和王朱美坞,有生儿子生太多数不清楚、求朝廷帮忙算人数的庆成王朱奇浈;但也有放弃王位的大音乐家郑王朱载堉、写杂剧的朱有燉、尝百草写医书的朱橚……
现在这个,就算不放在大明宗室之中,只论统治阶级的一贯习气,怎么着也能算半个正面人物了吧?
陈逸觉得对方孺子可教,而且二人相谈投机,这一聊……居然就聊到了晚上。
“公子请暂且在此处住下”,朱由樊完全没有放对方走的样子,一边给陈逸安排饮食住宿,一边还在预约明天的物理学问答课程。
陈逸不由得苦笑,但好歹是洗清了蛊惑千岁的嫌疑,只能答应下来。而且要是能在这年轻人心中种下学习近代科学的种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要知道现在伽利略已经上大学了,能早赶一步就早赶一步吧。
就是这蕲州蹭饭王的美名怕是逃不掉了。老子请完儿子请,下次不知道是谁来请?
第二天一大早,陈逸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洗漱,就听到门口的小太监在通报,说世子已经扫榻以待。
连续两天,这榻就扫了两次。陈逸决定今天给对方说个大概就要告辞,总不能一直赖在王府不走,自己这好歹是锦衣卫的身份,老跟宗室私下往来算怎么个事?
经小太监引路,刚刚见到朱由樊,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花厅之外急匆匆地跑来了另外一个小太监。
“何事如此惊惶?”世子显然很是不满,这在贵客面前失了体统怎么行?正要开口训斥,却听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太监说道:“世……世子,王城外有人通报,说是陈……陈公子……”
陈逸一听,有人找我?赶忙问道:“我就是陈逸,怎么了?”
然而小太监接下来的话,让陈逸像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