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雷劈下来的时候,陈逸的名声便飞速地向外扩张。此时的道观上下,无一不对他推崇备至。玉乾真人甚至说,要把自己头上真人的名号让出去,以后这乾道宫就只有陈逸一位真人。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客套,但陈逸还是笑着拒绝了对方。
做人,要学会知足。
随后这老道士又给陈逸颁发了一张乾道宫的VVVIP资格证,说是以后不用提前通知、想来就来,随时欢迎大驾光临、莅临指导道观工作。
至于荆王府就更不用提了,千岁爷甚至不想让陈逸下山,但碍于宗室身份,又不便说什么“你以后就别当锦衣卫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否则传到了朝廷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于是只能多番恳请,求陈逸转道王府,暂住几日。
住几日就住几日,这倒是没什么,陈逸其实很容易满足,只要有人管饭,在哪儿吃不是一样?
但他在接下来的几天还是保持了相当的克制,没有拿着自己的“神迹”大肆吹嘘,反而是极其谨慎地绝口不提。
因为那些修道的玩意儿他自己根本不懂,多说几句肯定要露馅。就算对方潜意识里会帮自己找补回来,但多一事毕竟不如少一事。
他完全没有斗法大胜之后的骄躁之气,表现得甚至近乎于谦卑。若是当着旁人,在荆王面前还是以天子亲军的一名校尉自居。
而在旁人看来……这便是仙家的气度。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荆王爷就是这么想的。
仙人嘛,哪里在乎这些尘世间的虚礼?人家放低姿态是看得起你,实际上主打一个洒脱自在,想什么态度就什么态度,哪里轮得到旁人置喙?他开心就在这儿跟你唠嗑,尊称你一声王爷,不开心人家自己就飞走了,难道凡夫俗子还能留得住?
不过住久了也不行,且不说马彬那边根本就没有去上过几天班,单单是以陈逸的锦衣卫身份,也不可能在一个亲王的王府里面常住。
除非你是奉了皇命,正大光明地住在王府行使监督职能。
见陈逸执意要走,千岁爷万般不舍,甚至连轿子都没有坐,便牵着陈逸的手,一路用双脚走到了王城大门。
以亲王之尊亲自相送,而且还是走过来的,这份荣耀已经完全符合陈逸的预期了,对以后在蕲州城立足肯定也有莫大的帮助。
不过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这次被雷劈带来的所谓声望,仅仅只在王府、道观和民间有一些用处,而在武人之中基本上没什么用。至于以后一定会打交道的文管系统里面,甚至还可能带来些副作用。
因为孔老夫子早就说过了,“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些读了一肚子圣贤书、在朝堂搞了半辈子政治斗争的精英,可不会信这种东西,他们都是真正的实用主义者。
所以陈逸依旧保持了谦卑的礼仪,为的就是让自己风评不会受损,以免给以后与官场往来的时候留下话柄。
“真人若有闲暇,一定再来啊!”
王爷送到城门就不能再走了,从朱瞻基那宣宗一朝开始,藩王能出城的唯一理由就是送葬和祭扫。就这,还得上疏奏请皇命获准之后才行,其余时间只能呆在府中。所以荆王送到门口,已经算是他能给出的最高礼仪。
千岁亲自相送,引得守城卫士纷纷侧目,连正在巡城的王府卫指挥使曹锐见了,也不得不过来跟陈逸拱了拱手。
但出了城门还没完,王府又派了一名能外出采买的太监,将陈逸一直送到家门口,才算结束。
“有劳公公了”,陈逸是个体面人,变魔术般地小手一抖,将一锭银子就给对方塞了过去。
“不敢不敢”,小太监像是触电了似的把手抽了回来:“真人乃是千岁爷的贵客,奴婢哪里敢收真人的银子?这可折煞奴婢了!”
陈逸脸色一正:“这说的什么话?公公一路远行至此,待会还要原路返回,那多累啊!这点小意思,公公回去的路上买完茶喝。”
开玩笑,亮出来的“牛皮纸信封”哪有收回去的道理?陈逸这点儿职场常识还是有的,随即又道:“我见公公与我年纪相仿,以后不要说什么真人了,便称一声兄弟亦是无妨。”
小太监先是一愣,随即眼眶竟然红了。对方什么身份?居然一点儿也没有瞧不起自己这个阉人的意思!当即又连道不敢,再深鞠一躬,才转身离去。
等对方走远,陈逸看向自家的大门,自言自语道:“买了房子还没住过几天,这可真是……”正要往里走,眼角余光发现旁边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那隔壁的苏玉娘正拖着一个木桶,吭哧吭哧地往她家大门的方向走。木桶看上去很是沉重,以苏玉娘的身材完全提不起来。
陈逸想也没想,便走了过去,一看桶里装满了水,才知道对方是刚打水回来。
此时的苏玉娘还是蒙着个面巾,但已经累得满头大汗,白皙的脸庞额头已经变成了热腾腾的粉红色。这种时候当然要发挥绅士风度,陈逸当即就伸手过去,把桶提了起来:“我帮你吧。”
他完全是出于好心,但好死不死地,二人的指尖在木桶的提把上碰了一下。这下苏玉娘的脸蛋就不是粉红色了,已经变成了大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