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一大堆人名似乎都串起来了。
陈逸翻阅过无数的卷宗,见过无数的案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马上就脑补出了一场完整的大戏。
连时间地点人物都一个不缺的那种。
一开始黄韬觊觎玉娘,被玉娘他爹苏豆腐严词拒绝。
他贼心不死,将此事说给了自家兄弟黄武听。
黄韬是李福的“道上大哥”,李福不敢忤逆黄韬。
李福见玉娘上门求助,便告知了黄韬,黄韬出主意,要趁机杀死苏家父亲。
然后李福不知用什么方式,弄来了马钱子的生药,混入了东壁堂开出的药材里面。
李全完全被蒙在鼓里,将药送给了玉娘。
玉娘为父亲熬药,病人服下之后,病情加重,一命呜呼。
人死之后,黄武马上冒充苏家五服兄弟,想要吃绝户。
郑梦祯干脆利落地慧眼断案,断了黄武的妄想。
黄家兄弟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们换了条路,想通过霸占苏家独女,一石二鸟。黄韬得人,黄武得房。
然后黄韬上门,正好遇到陈逸,二人斗殴,被祁勇拉开。
再然后,就到了现在这个时刻。
逻辑上大致还算通顺,黄家兄弟最大的倚仗,或者说狐假虎威的那个“虎”,应该就是那个在衙门干活的黄致。
而且很显然,祁勇也想到了这一层,否则不会特意跑来陈逸暂住的客栈等他。
但其中还有个问题,就是那黄韬的药是哪儿来的?
马钱子最初产于印度、斯里兰卡、缅甸等地,大明朝只有福建、云南南部这些温暖湿润的省份才有,湖广省此时是不产此物的。
而且这东西多生长在深山老林里面,田间地垄难得一见。别说州城之中的普通城市居民了,就是城郊务农的农户,也基本没可能在野外找到野生的马钱子。
至于家中自行培育则更不可能,马钱子不是草本植物,是马钱科马钱属乔木植物。先不论在蕲州城的居民院子里栽不栽得活,光是插丫、生长、结籽就要数年时间。那黄家又不是什么连环杀人家族,哪有提前几年就开始栽马钱树的道理?
当陈逸把设想的案情完整地叙述了一遍,再把黄韬毒物的由来分析完,祁勇已然是五体投地。
“这小哥还说不敢自比宋慈,我倒是觉得,再假以时日,他跟那宋提刑官恐怕也差不了多少了”,祁班头在心里暗自念道。
这种只能理解为天赋异禀,否则无法解释一个公门之外的人,是如何对凶案能分析如此头头是道。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黄韬毒物的来源了”,陈逸说道:“可惜没有证据,不能直接抓来问询。”
“陈小哥思维机敏、智计百出,却是有一点想出了岔。”
“啊?”陈逸惊讶抬头:“祁老哥,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都已告知与你”,祁勇摇摇头,却笑着反问道:“你今日去东壁堂干什么了?”
“问药方啊”,一言既出,陈逸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什么毒物?毒物就是药物,药物就是毒物!
药物从哪儿来?
当然是从药房买的!
而普通医馆不会将未经炮制的生药随意卖给百姓,否则一旦吃出了问题,医馆要承担很大的责任,弄不好关门大吉都有可能。
那既然不能从医馆买药,还能从哪儿买?
当然是从药材供应商那儿买!
之前审问张九的时候得知,蕲州州城之内不产药材,城中医馆都是从异地的药材铺采购。而那些供应商当中,最近的也在广济。黄韬不可能在李全送药的这一点点时间里跑到广济买药。他又不是飞毛腿,也没有任意门。
所以他购买马钱子的渠道,只有一个可能。
就是最近进入蕲州城的药材铺商队。
而这几日由于教匪的事情,只有两支药材商队进了蕲州城。
一支是张九东家的。
另一支……
也是张九东家的。
那一前一后的两支商队,是黄韬获取生马钱子来源的最大可能!
陈逸和祁勇都没有想到,仅仅是去买个房子,居然七弯八绕的,又跟白莲教扯上了关系。
“这……我跟那白莲教还真是有缘呐”,陈逸想起了自己兜里的那三百两银子,不由得摇头苦笑。
“小哥慎言!”祁勇当即阻止,低声说道:“此处是客栈,胡乱言语,当心被旁人听了去!”
不得不说身为州衙的捕班班头,政治敏感性相当的足。有些话能说,有些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说,说了就要落人口舌,到时候要给自己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不过现在确认了查下去的方向,陈逸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那接下来,恐怕还要从那白莲教香主崔五的口中,才能得知更多信息了。”
“这个老哥我可帮不了你”,祁勇脸上露出一丝畏惧的神色:“锦衣卫百户所那边,别说我了,就算老太爷去,都得提前打个招呼,选个良辰吉日才行。”
“老太爷”自然指的是蕲州知州郑梦祯,毕竟特务系统和文官系统互不统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