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大器看着涌入皇宫的刁民们,恨恨地一跺脚转头去找张国维。
他已经明白自己被坑了。
圣旨是假的。
当然,肯定是从宫里发出的,只不过是没经过皇帝而已。
这东西理论上很难,写圣旨的的确是司礼监,但盖章得尚宝监,而且尚宝监只有审批权,需要外尚宝司提出申请然后由尚宝监批准,再到内尚宝司取玉玺并在尚宝监的监视下盖章,而内尚宝司并不是太监,是女官,玉玺由女官管理。
但是……
只要宫里几个大太监想干,就没有他们解决不了的。
一个章而已。
做個假的都可以。
他们一年见这东西几万次,甚至制作都是他们负责。
玉玺其实经常做新的。
那就是个章,用久了就有磨损,有磨损就得做新的。
林丹汗找到并被黄太吉吹嘘为传国玉玺的那块,很可能就是个明朝皇宫废弃的,因为同样的玉玺在皇宫一直都有。最大可能是制作玉玺的太监没有按照规矩销毁旧的,而是把这东西偷出去卖钱了,毕竟那是一大块优质玉石,很值钱的。至于卖这东西的当然不敢在大明卖,但可以卖给蒙古人,然后拿去忽悠林丹汗捞赏钱啊!
或者林丹汗手下亲信,为了哄着他做一统天下的梦买去给他。
就明朝后期的太监,这种事情他们真敢干。
监守自盗本来是常规操作。
总之全是假的,圣旨是伪造的,玉玺是自己刻的,传旨的内使是假的。
我们都没干啊!
司礼监没写过,尚宝监也没盖过章。
我们还以为你真是奉旨来的,说不定皇帝陛下真就下旨了,这种情况危急时候谁还顾得上查你的圣旨,司礼监又不只一个秉笔,王承恩还是秉笔呢,既然你说奉旨勤王那就是真的呗!
如果成功……
那谁还管它真假呢!
如果失败……
那真假还很重要吗?
说到底大明已经这样了,皇帝陛下明显也废了。
连杨丰都敢在皇宫撒野,话说那些被打死的内操,对于宫里大太监们,消息灵通的勋贵们,可不是秘密,崇祯连杨丰都管不了,他凭什么管得了自己身边这些掌握实权的,让他落水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实际上勋贵打死周延儒时候,就已经在试探皇帝了。
然后崇祯软了。
那他们还怕什么?
午门打死个前首辅都没事,假传个圣旨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但吕大器被坑了。
他一个四川人,在京城根本没有任何财产,凭什么给这些勋贵,大太监们当这个出头鸟?更何况就冲目前京城这局势,一不小心就是泾源之变,作为一个文臣,他没有任何动力去推动混乱继续下去。文臣要的是秩序,因为他们的权利就源于秩序,一旦秩序崩坏,他们在武将面前不如狗,勋贵们蠢,不等于他也蠢,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恢复秩序。
至于杨丰带着刁民冲击皇宫……
冲呗!
他能逼出皇帝更好。
而杨丰……
“陛下,陛下,你在哪里,学生杨丰带着京城军户求见陛下!”
杨丰拎着个电喇叭喊道。
好吧,就是电喇叭。
他背着巨大的盾牌,手里拿着电喇叭,俨然带队游皇宫的导游,边走边喊着,而他前面一片鸡飞狗跳,那些太监们惊恐逃散,锦衣卫们一边色厉内荏地呵斥,一边不断后退,几个文官还在看似横眉怒目,实则冷眼旁观。
就是冷眼旁观。
文官在这场斗争中就是冷眼旁观。
他们也受够了,要不然怎么被逼到都反思了呢!
杨观光提议士绅一体纳粮。
这一年还有个御史提出要士绅多反思,别逼迫佃户们太狠。
都开始反思了。
说到底在这场天下大乱中,被灭门的士绅也很多,就算这些朝廷官员,其实也不乏已经无家可归的,包括吕大器很快也要无家可归了,他是四川遂宁人,这次进京之后,到死也没能再回桑梓之地,他一直跟着南明,永历四年病死在贵州。
真的受够了。
而这天下闹到如今这地步,至少在这些文官看来,最大责任就是崇祯。
他们的确不敢明说,但如今看着崇祯倒霉,幸灾乐祸的心理还是有。
“这是东宫吧?”
杨丰看着右边距离其实并不很远的东宫。
“你莫要害人。”
张之极奄奄一息着。
“调皮,我怎么会害他!”
杨丰笑着说道。
不过他还是没去找太子,主要是暂时还没必要,他就是逼着皇帝陛下迁都而已,他可是忠臣之后饱读圣贤书,他一个世代忠良的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方式不重要。
目的纯良就足够了。
他带着皇宫旅游团,浩浩荡荡向前很快到了皇极殿的大院,刁民们很震撼地近距离观摩着和他们朝夕相处已经近二十年,但实际上第一次走近的巍峨大殿。的确二十年,之前的万历年间烧了,这是天启重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