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黄贼朝宣为人残暴不仁,在攸县时,就动辄磔剥平民,被其虐杀之无辜百姓,成千上万,今日终于遭受天诛,真可谓是大快人心,得此消息,湖南黎庶必将普天同庆!”
看到黄朝宣被杀,相比较于对朱由桹的敬畏之情,卢鼎心中更多的,其实还是快乐,一种建立在黄朝宣死亡痛苦上的快乐。
脸上本来写满了高兴的卢鼎,突然一想到曾经亲眼目睹的那些被黄朝宣虐杀的无辜男女老幼之悲惨下场,脸色就不禁冰冷了下来。
接下来,他忍不住向朱由桹,把黄朝宣在湖南的种种人神共愤作为,都绘声绘色地详细描绘了一遍,最后他恨恨道:
“……陛下,黄朝宣此獠死的如此痛快,真是便宜他了,依臣看,就应当以直报怨、血债血偿,将此獠处以寸磔之刑,血赠于被害百姓之家属饮,肉送于被害百姓之家属食,最后还要仿效太祖,对这黄贼朝宣行剥皮萱草之事,以儆效尤!”
听到卢鼎的这一番话,朱由桹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真没想到卢鼎这个看上去还挺斯文的家伙,竟会对黄朝宣这厮恨之入骨到了这般地步,以至于都想到了如此不符合人道主义的处置方式。
这种程度的仇怨,恐怕不仅仅只是因为目睹了一些和他这个陕西人既不沾亲、又不带故的湖南百姓惨死于黄朝宣之手吧?
当然了,朱由桹也没兴趣去探究卢鼎和黄朝宣之间深层次的仇怨,他只是在心中默默感叹了一番像卢鼎这样饱经乱世之人的硬心肠,然后语气有些随意地道:
“虽然坊间有流言流语,说朕自幼失学、从未读书,但这其实都是别有用心之人在造谣生事,他们收了东虏的银子,来凭空污朕的清白,谦虚地说,至少《论语》等书,朕还是读过几遍的。
据朕所知,孔子是曾说过‘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可孔子同样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子曰,仁者爱人,朕乃当之无愧的仁义之君,故在朕看来,虽然要治理国家的话,杀人肯定是必要的,但虐杀,却实在是不必要的。
杀人已经是极刑,斩或绞即可,其他诸如凌迟、车裂、腰斩之类酷烈杀人之法,不符合仁,应当弃之不用……”
好吧,朱由桹居然一言不合,就自诩为仁义之君,并且和卢鼎就儒家的“仁”大谈特谈起来了。
所谓的“仁”,自然是一个高大上的幌子,但实事求是地说,朱由桹似乎也的确算不上是个暴虐之人,对于凌迟、车裂、腰斩之类过于残酷的杀人之法,他确实是心存厌恶的。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为朱由桹比较关心自己的心理健康,他认为哪怕不亲自动手,只是下令虐杀同类,也会对他的心理健康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
他本来就主观上认为自己患有抑郁症,在这种情况之下,可千万不能让心理健康雪上加霜,以他朱某人的职业,若是他心理健康继续恶化的话,不仅对他个人,甚至对整个大明万千百姓都有着深切的害处。
另一方面的原因,乍一听上去是有些不对劲,然而的确是真实的。
那就是朱由桹曾经的屠宰经历。
在主时空朱由桹所出身的郎家是屠户世家,可能是出于尽量积一些阴德的考虑,郎家奉行的屠宰原则,是尽可能减少被屠宰家禽牲畜的痛苦,于是,朱由桹在宰杀鸡鸭猪牛羊的时候,都会尽可能让它们死的安详一些。
对待家禽牲畜都是如此,那么如今身居至尊之位,对待同为万物之灵长的同类,自然也应当稍微客气一些。
“陛下仁德……”
听了朱由桹一番引经据典的自卖自夸,卢鼎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最后他便直接上来就夸赞朱由桹仁德。
无论如何,奉承皇帝陛下总归是不会错的吧。
讲道理,卢鼎刚才说的那样一番话,也只是一时愤恨而说的气话。
毕竟现在黄朝宣已经命丧断头台,卢鼎提出的建议再狠毒,也都只能是“马后炮”罢了。
做不了真的。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句话,卢鼎之后的思路顿时就打开了。
他继续道:
“……如此狼烟四起、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满目疮痍的悲惨乱世之中,能够有陛下这样的仁义之君,实在是天下百姓的福气啊!
……只不过,沉疴下猛药、乱世用重典,值此乱世,多有畏威而不怀德的内贼外寇,对于他们,陛下千万就不可继续抱有仁义之心了啊!”
卢鼎的劝说,在朱由桹听来很是有些可笑。
“公调你莫要杞人忧天,朕只是不喜虐杀,但对待那些内贼外寇,哪怕不虐杀他们,朕也可以把他们尽皆诛灭,并且进行连坐,甚至诛他们九族啊!”
仁义之君朱由桹得意洋洋地道。
在朱由桹看来,大明朝可以将凌迟、腰斩、车裂之类的酷烈杀人之法在实际上进行废止,但至少对个体来说,相对仁慈许多的连坐制度,却是不可以废除的。
在大明朝的社会之中,宗法制度还是比较根深蒂固的,大明臣民们对于宗族家人普遍也是很看重的,正是因为如此,一人犯法、牵连宗族的这种扩大打击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