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去年臣,臣兵败被俘之后,那,那是伪降啊……”
王宠酝酿了一番,终于勉强说出话来,不过,可能是皇帝陛下此时此刻此地的“王霸之气”太重,以至于一向自诩鼎镬如饴的王宠,说起话来都有些结巴。
面对有着生杀予夺大权的皇帝,王宠心中还是怕。
怕死!
和凶恶残暴的清军对抗了两年,他自问从来没有怕过死。
但面对自己的君王、大明朝的皇帝,他怕死。
当然了,与其说是怕死,不如是说怕蒙冤而死。
王来八就吃过被大明官府冤枉的大亏。
他本来也是吉水县的良家子弟,只因在崇祯年间,受到与本地豪强相勾结的官府诬陷而获罪,才不得不离开家乡,逃入山中,与种麻种菁、开墟煽铁、造纸做菇为业的棚民为伍。
这棚民,属于大明朝的贱民阶层,不仅被官府压迫歧视,也为相对高贵一些的良民所不齿,真可谓是受到整个社会的白眼,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王宠定然不会选择和这些卑贱的棚民为伍。
不过,在加入了棚民,也获得贱民身份之后,王宠很快就消除了自小养成的对棚民这一贱民群体的偏见,再加上他健壮有力、为人豪爽讲义气,在棚民中也可以混的很好,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逐渐成为了颇有威望的棚民首领。
崇祯十六年,张献忠入侵湖广,很大一部分对大明官府极为不满的棚民,便想着给大西王当带路党,引大西军入江西,比较有名的就是棚民首领丘仰寰、卢南阳在袁州府反明起义。
听闻江西百姓准备箪食壶浆以迎大西义军,张献忠很是高兴,命令麾下老营参将毕登云领兵入赣,在江西反明贫苦农民以及贱民的支持下,大西军所向披靡,一度攻占萍乡、袁州、吉安、吉水、永新、安福、泰和、峡江等府县。
那时候,有着先为良民后为贱民经历的棚民首领王宠,虽然也对大明朝廷心存不满,但他还是不愿意去造反,所以他压制住了那些想要响应大西军的属下,并没有率众反抗大明官府。
有一说一,在作为吉水人的王宠看来,那些张献忠的贼兵,虽然有“贼”之名,但相对于有着“官”之名的大明官军来说,军纪居然还算不错,至少他吉水老家的族人,在张献忠贼兵占领吉水的时候,生命都没有受到伤害。
一直到后来张献忠放弃湖广南部和江西袁州、吉安二府向西转进四川,左良玉部大明官军在“收复失地”的过程中,到处杀良冒功,在袁州府和吉安府大肆屠杀平民百姓,王宠家乡吉水县的很多族人,这才大量死于兵灾之下。
那个时候,王宠就把左良玉这个狗贼的名字牢牢记在了心底。
隆武元年,清军大举入江西,王宠率领义军奋起抗清,然后才发现,原来这所谓的清军,其实很多就是那左良玉部下的原明军,现在的他们只不过就是把头发剃了、留了个辫子,干的勾当却还是老样子,都是对江西百姓烧杀抢掠。
旧仇新恨加起来,王宠自然是和清军势不两立。
至少一开始起义的时候,王宠的麾下是以棚民为主的,相对于丘仰寰、卢南阳麾下对大明朝彻底绝望的棚民,这些棚民总体上对大明朝依然是心怀希望的,他们之所以起义抗清,除了对武力逼迫他们剃发易服的大清朝廷心存怨恨之外,多少也有想要通过抗清来取悦大明朝廷,从而让大明朝廷恩准他们摆脱贱民身份的心思。
大概看出了王宠有些紧张,再加上身患抑郁症,人之病重,其言也善……
总之,朱由桹难得地善解人意起来,正襟危坐的他,放下茶杯,一脸认真地对王宠说道:
“……朕又如何能不知道你是伪降呢?朕清楚地知道,当时你伪降之后,设下盛大的宴席款待达子军官,暗中却用酒将他们灌醉,等到夜深人静时,你召集了自己的旧部,一举歼灭了看守的达子兵。
随后,你们换上了敌军的武器装备,高举敌人的旗帜,乘船迅速抵达了新淦和峡江两城,达子任命的伪知县们不知内情,出来迎接,结果都被你们擒获并杀死,你王来八的军队就这样接连攻下了这两座城池。
后来,达子的主力部队闻讯,赶来进攻,你知道你麾下兵力明显不足,初次战败之后,你迅速调整策略,命人在旗帜上大字书写‘追剿王来八’,并在混乱的军阵中大声呼喊‘杀贼’,达子兵被搞得措手不及,一片混乱,你便趁此机会,顺利地逃脱了敌军的追捕……”
听了朱由桹的一番言语,王宠目瞪口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皇帝陛下对他王来八的事迹,竟然了解的如此清楚。
“朕更是知道,这吉、赣、临、抚四府中逃难大明士民,能够在山中暂且安定下来,能够得以保存头发和明服,都是你王来八的功劳啊!”
听到皇帝陛下这充满感慨的话,王宠心中顿时轻松了起来,之前那些如同乌云一般笼罩在心头的疑虑和担忧,顿时烟消云散。
“假意投降,然后趁敌军不备偷袭,这是智慧的表现。面对鞑虏的强兵,可以带来士民百姓在山中坚持抗争,这是勇敢的表现。
王参将如此智勇双全之人,朕应当大力奖赏才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