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武二年十月十九清晨,广东肇庆。
太阳刚刚升起,朝阳的光芒已经照亮了整个世界,天空中的云彩也被染成了金黄色。
肇庆府城的东城墙上,许多衣甲老旧破烂的明军士兵,正惴惴不安地望向城外阅江楼的方向。
只见在不远处的西江江边,阅江楼的附近,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集结列队。
其中,大部分是步兵,但也有着许多骑兵。
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都清一色的红袍全铁重甲,在朝阳的照耀下,他们身上那黑褐色的铁甲反射着淡淡的金属幽光。
“步兵最起码有一万,骑兵也有三五千,还都是披甲的……”
庆云门城门楼上,一个头戴铁制盔帽,身穿革甲衣,腰佩长刀的明军军官,一边掰着自己的手指头,一边和身边的几个亲信士兵说话。
“大哥数数可真是厉害,隔着这么远,都能够数的这么清。”
一脸凝重的李大虎,没有心情理会手下亲兄弟拙劣的奉承。
他忍不住越过身边这几个多少还有点兵样的亲信士兵,看向自己手下的那些看上去似乎比叫花子强一点的普通士兵,心虚的他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两广总督督标营下的李总旗心里很清楚,他手下的这四五十兵,大部分都是因为前段时间丁总督要拥立桂王监国,考虑到麾下士兵缺员过多的话,面子上不大好看,才临时招来充场面的地痞无赖、流氓乞丐等游手好闲之徒。
这些“丐帮人士”放下身段,屈尊过来当丘八,只是为了混口饭吃,遇到强敌的话,可没有一战之力。
“啊?……他们还有红夷大炮。”一个明军士兵指着城外惊呼。
这个消息,无疑更加加深了城墙上明军的担忧,有一些士兵,甚至已经悄悄脚底抹油,提前溜下了城墙。
城外这支一夜之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军队,让肇庆城内的明军士兵心惊胆战。
他们自然没有勇气去主动招惹这支看上去就很是强悍的军队。
这些明军士兵现在之所以大多数还留在城墙上,恐怕主要还是因为不知道城外的军队是敌是友。
若是城外的军队真的做出要攻城的举动的话,城墙上的明军恐怕有一大半都会立马逃跑。
在城中的明军忐忑不安的同时,城外的士兵,已经集结好了。
排列好的军阵犹如钢铁一般,冷硬而坚韧,虽相隔还算远,但肃杀之气依旧是扑面而来。
唯一让城中的明军士兵略微感到安心的是,城外的这支军队依旧还是没有做出什么攻城的举动。
他们只远远地看到,从军阵中出来四五个骑兵,直直地向庆云门驶来。
……
肇庆府衙,大堂之上,头戴黑纱帽,身穿云缎圆领长袍,腰佩长剑的大明监国桂王朱由桹正襟危坐。
朱由桹面相不错,正所谓垂颐丰背,日角修耳,仪表堂堂,气宇轩昂。
若是抛开别的不谈,只看这面相的话,确实是能当皇帝的好面相。
此时,朱由桹虽一言不发,但看着堂下的那名正在说话的武人打扮之人,还是难以掩饰眼神中的兴奋。
朱由桹身后,侍候着的是司礼监太监王坤,其又名王弘祖,在崇祯年间,便已经是有名的太监。
这王坤王弘祖,属实是一个很幸运的太监。甲申年,京师沦陷之时,其正好在淮扬,由此躲过一劫。后在弘光朝再次得到重用,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而在南都沦陷之时,其正好在福建,由此又躲过一劫。隆武朝建立,他虽未受到如之前一般的重用,但也被派往广东,于是,在福建沦亡之际,他再次躲过一劫。
三年躲过三劫的王坤,在连续伺候死了三个皇帝之后,如今终于来到了朱由桹的身边。
作为一个从小接受职业培训的专业宦官,作为一个从无数普通小宦官中脱颖而出成为大太监的高级宦官,王坤一向是颇为擅长察言观色和揣摩上意的。
他很自然地就察觉到了监国殿下眼神中的兴奋,这让王坤心中对自己之前力主移跸梧州的提议,产生了更多犹疑。
王坤实在有些拿不准移跸梧州,这究竟是否是监国的上意。
最近几日,从生活中的种种细节之中,王坤隐隐约约感觉到,监国很是有些不一样,表现的似乎不是以往那样的胆小怯弱。
就比如,监国他这几天,总是剑不离身。王坤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位监国桂王可是那种很文弱的性子,尤其是他在亲身经历了崇祯十六年张献忠入侵湖广的战事之后,就更加是不喜刀兵,如今居然转了性,这可着实是奇怪。
虽然在三日之前,也就是十月十六,赣州陷落的消息传来之时,王坤也在私底下旁敲侧击地试探过监国殿下的意思,而那个时候,监国殿下也非常直言不讳地向他表达了移跸梧州的意愿。
至于为什么佩剑?据监国殿下所说,当然只是为了表达尚武之志,以此来安定广东人心,让他们好好在此拖延敌军,好给自己有更多时间去逃往梧州,乃至更加遥远的地方……
这种说辞,王坤觉得实在是有些太过于直白露骨,不过,这倒是极为符合他对朱家龙子凤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