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莉莉白(1 / 2)

转眼间,已是金秋。

曾经浓绿茂密的树冠,如今都褪去风光,红得红,黄得黄,像是着了火。

偶有一阵风刮来,火焰残碎着随风飘散,簌落在树干旁的泥土上、远飘在古朴的红瓦房顶上、闷砸在落了灰的玻璃窗上。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片,借着强劲的北风,倏地钻进未关严的门缝,滚落到某人脚下。

卢赫放下叠得发麻的二郎腿,一脚踩碎了干枯的黄叶,那苟延残喘着的枯槁灵魂在碎裂时发出了清脆声响。可这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因为他正伏着身子聚精会神地紧盯着一枚破了小口的、正在往外冒水珠的蛋。

这是他期待已久的盛大场景,是在深秋的生命里遇见了生命的仲春。

“卢哥,这都过去12个小时了,它怎么还不出来?它不会要憋死了吧?”菜菜侧头趴在桌上,呆呆注视着蛭石盒,神情担忧。

“你怎么这么没耐心?爬行动物破壳本身就是一个艰辛的过程。它很努力,我们也要打起精神来。”卢赫说着把二郎腿换了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24小时内能把头露出来都算是正常,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人工剥开。”

“好吧。”菜菜疲惫地合了合眼睛,“早知道昨晚不那么激动了。这种昼伏夜出的生物连出壳都专门挑晚上。”

她因熬了一整夜而混沌的头脑还依稀记得昨晚那盛大的场景:她检查湿度时发现大眼仔的第一枚蛋上有一丝小小的裂痕,叫来卢赫后,整栋房子里便都是他上窜下跳的身影和古老灵长类生物特有的欢呼声。

他甚至拿了一瓶可乐晃匀了当香槟用,开盖时不小心喷到了龟池里。为此,他不得不大半夜地提着水泵换水。那些被扰了清梦的大母龟们,一直躁动地扑腾来,扑腾去。

一人得喜,全家遭殃。

又一个12小时过去了,菜菜已经睡了五觉,卢赫也托着下巴不住地小鸡啄米。

在小鸡吃下第51粒米后,他睁眼发现天已全黑,于是起身把灯都打开了。

回坐到蛭石盒前,眼前的景象让他脑中炸出一串烟花。

蛋的开口比原先变长了两倍,开口周围黏黏糊糊的,是溢出的蛋液。而这些让人一看到就想冲进洗手间狂洗手的液体里,隐藏着两个爬行动物特有的大鼻孔。

鼻孔一张一合,不时吹出细小的气泡。不一会儿,鼻头猛地一甩,从蛋壳的阴影中甩出。此时,暴露在暖黄色灯光下的除了莹莹的蛋液,还有一个粉白的鼻头。

卢赫久久地愣在那里,全身都没有动弹。不知过了多久,那个随呼吸微微颤动的鼻头开始剧烈摇摆,柔软的蛋壳越裂越大,直至整个头部都挣脱了出来。

和鼻头的颜色一样,那是一个粉白色的脑袋。准确来说,是薄如蝉翼的嫩到看不清角质的透明皮肤,使粉红色的皮下组织清晰可见。它的额头上甚至能看到一条条纤细的血管。

和预期不一样的是,它的眼睛不是白化动物常见的红色,而是清澈且深邃的纯黑。只见它探出手用左前肢挠了两下鼻子,用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这个世界。

卢赫被震撼到了,就如同金哥刚刚出生时那样。那双幼年生物特有的纯黑大眼睛,在灯光下荧荧发亮,好像在说:

Hello World。

此情此景下,卢赫的脑海中闪过一句歌词:像天使一样美丽,像百合花一样纯净。

席勒说过,时间是人类的天使。而眼前的这个小精灵,是卢赫的天使。

他就这么与他的天使久久对视,直到身边传来一阵吸口水的声音。

菜菜的第六觉睡得十分漫长,漫长到她醒来时,天使已经完全爬出了蛋壳,正用粉红色的舌头舔着鼻头附近的蛋液。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伸头去看蛭石盒,然后惊呼:

“呀!这怎么是露西[1]呀!”

一旁还沉浸在天使美貌中的卢赫嫌弃地抛过去一把眼刀,“露什么西?守宫小时候都这么嫩。看见它尾巴上的奶黄色没,过几天就是纯纯的芝士奶盖了。”

“是有点哦。”菜菜说着,满脸好奇地缓缓伸手过去,想要触摸一下天使稚嫩的小脚丫。可还没碰到,手就被卢赫一下子打飞。

“洗手!”

菜菜嘟着嘴转身离开了。

菜菜走后,卢赫把头凑向蛭石盒,凑得近得不能再近,近到天使的黑眼珠上同步倒映出了两个大帅比。

他把手指伸进蛭石盒,缓缓接近天使,慢慢地、轻轻地、在天使的头上点了一下,像是触摸了全世界最脆弱的易碎品。那光滑冰凉的质感直击他的灵魂,让他触电般扭动着身子,扭出了脑干缺失的美感。

这一切都被洗完手返回的菜菜看在眼里。她站在卢赫身后愤愤地说了句,“双标!”

整个晚上,俩人就这么扒着蛭石盒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好像萌新爬虫玩家第一次看自家祖宗破壳那样满怀新奇感。

“卢哥,这样你就不会破产了吧!”菜菜趴在桌子上,晃着头,“我们现在有三只编辑成功的睫角和一只编辑成功的豹纹。大眼仔产了三枚蛋,现在出生了一枚,下周第二枚,下下周第三枚。二眼仔产了两枚蛋,预计下周出壳第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