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二十分,东京棋院。
窗户外面的世界起了一层灰蒙蒙的薄雾,秋风湿冷,刮过脸颊,令刚起床的北原贤人精神振作了不少。关上窗户,他走至榻榻米上坐下来,捧起一本死活谱,沉心计算其中的局部死活变化。
“咚,咚。”
北原贤人闻声看向袄门口。
门外的男声低声问道“北原桑?”
北原贤人起身问道“准备出发了吗?”
袄门“哗”一声拉开,棋院的工作人员端着早餐盘走进来,笑道“后藤理事长让我来给你送早餐。九点出发,中午十二点前应该就能抵达山梨县,出发前我来叫北原桑。”
名人头衔战的第一场地点,山梨县甲府市的常磐迎宾馆。比赛时间在明天,需要提前赶到,配合围棋圈的媒体做宣传工作。
倒不是棋院又在宣传他,而是头衔战历来的惯例比赛前一天,对局双方在比赛地点附近(通常是某旅游胜地,某着名寺庙,又或者皇室人员经常光临的疗养胜地)进行为期半天的拍摄,拍摄过程非常郑重。一是为了旅游宣传,毕竟人家出了场地,还管吃管住,总得回报点东西;二是宣传围棋;三嘛,在北原贤人看来,或许这就是仪式感吧。
北原贤人上前接过餐盘,道了句谢,相送对方离开,一边吃饭一边瞅着死活谱进行心算。没过一会儿,又是“咚咚”敲门声响,外面有女声问道“欧尼酱醒了吗?”
能喊他“欧尼酱”的人,除了花谷也只有相武葵那孩子,北原贤人抬头应声,叫相武葵进来。
袄门拉开,仅比花谷高一点的的相武葵轻手轻脚走进屋,找了个地方安静地坐下。
早在几天前,相武葵就硬着性子,非要跟着他一起去山梨县陪行比赛,就算请假也要去。
虽然相武葵没说明原因,但北原贤人哪不明白,这孩子是为了之前的约定如果她能进入若鲤战的决赛,他和高梨得一起陪行。
北原贤人看着坐姿乖巧的相武葵心里颇感无奈,这孩子是变着法子的告诉他别毁约,就像在说“我都陪欧尼酱去比赛了,欧尼酱和欧内酱也得陪我”这个意思。
看她来的这么早,北原贤人放下书问道“吃饭了吗?”他注意到相武葵的眼袋隐隐显黑,于是诧异地伸出小拇指,再上面轻轻抹了下,有淡淡的化妆品颜色,叹了口气又问道“又熬夜了?”
相武葵小手摸了摸眼袋,老实说道“昨晚睡得比较晚,早晨妈妈拿化妆品给我遮了下。”
“不只是昨天,是这段时间一直熬夜跟ai练棋吧。”北原贤人心里暗道“为了进入若鲤战决赛,真是豁出去了。”
北原贤人叹息道“跟着我的这段时间,别熬夜了,早睡早起,好好休息,就当出门旅游,开心玩一阵子。”
相武葵点了点头,看她老实答应下来,北原贤人放下心,注意力重新放回在死活谱上,进行最后半天的赛前状态训练,直到棋院工作人员来提醒他们下楼出发。
登上大巴车,北原贤人张望车内,人不多,司机,棋院的随行工作人员,他和相武葵,以及棋院的副理事长。没看到明天的对手,井山棋圣,想是身为大牌棋圣,已经提前单独行动了吧。
北原贤人带着相武葵找了个座,后藤理事长坐在他们对面,大家简单聊了几句,棋院的大巴车发动开向目的地。
半路上,后藤理事长一直用余光悄悄观察北原,等到北原贤人放下了棋书,不再心算死活题,他才微微直起腰,转头问道“北原君,明天对决井山棋圣,压力大吗?”
北原贤人回过神,转头说道“还好吧,井山棋圣作为国内的大满贯荣誉第一人,作为他的对手,压力当然有,但也会全力以赴,争取拿下第一场比赛。”
后藤理事长颔首,勉励道“井山很强,但北原君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他和别人一起研究过北原贤人的棋谱。
北原八段的棋,力量极大,算路深远,中盘接触战相当强,国内棋坛罕有人匹敌,但布局和官子方面,稍欠了点火候,经验不够丰富。根据大家的判断,中盘是北原八段最大的赢面。若是棋局演变成管子拉锯战,经验更为丰富的井山,赢面会更大。
而井山棋圣,同样是力战派棋士,以力量强大着称——甚至在2014年最强棋士战上,井山棋圣对战当世等级分第一人的朴廷桓九段,恐怖地屠杀了朴廷桓的一百多目大龙,杀力惊人——而且井山棋圣的技术也更为全面,诞生于围棋世家,从小被家族精心培养,送到中国围甲联赛深造,尚未成年,便有众多超一流高手喂棋。
对于名人战最后的赢家,后藤理事长看好的人是井山。不过这次的比赛背景非常特殊,分出胜负,不一定只有一位赢家。
依他看,很有可能是双赢。
北原八段,有三年之久没碰围棋,距离他重返赛场,拿到职业棋士的名头才不足半年,却能够过五关斩六将,从轮循环圈一路打上最终循环圈,并且脱颖而出,这份成绩已经足够傲人。在他看来,足可以媲美最年轻的世界亚军的这种说法。
只要名人战的最终结果,北原君别被井山剃光头,输得太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