犍为郡那边,还能有什么油水可挖?
杨洪谏言时,诸葛亮始终在观察他。之前诸葛亮对于后续计划,是严格保密的,为的就是观察刘璋旧臣们的反应,看看谁才是真心做事的忠义之士。
如今,听杨洪如此言辞恳切、语气神态也毫无破绽,非常真诚,诸葛亮终于觉得,杨洪算是通过考验了。
有些事情,也就可以有限地透露一下。
“其实,早在我入蜀之前,就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还做过不少钻研,家兄也曾未雨绸缪,提点过我一些。”诸葛亮慢条斯理地铺垫道。
杨洪立刻竖起了耳朵,恭敬拱手,认真聆听。
诸葛亮继续说道:“我曾问过张子乔、法孝直蜀中风物地理,当初便谈及蜀中食盐,多有靠犍为安汉县产出,但安汉井盐,多靠天然溶洞略微加深,渗出卤水,产量实在不高。
故而蜀中盐价昂贵,多需荆扬沿长江运入补贴,甚至牂牁黔中之地,百姓往往淡食,吃饭时需蘸草木焚灰浸泡出的汁液,以补足盐分。
我还听闻,犍为郡百姓扩挖溶井增产盐卤时,之所以不敢挖得太深,是因为曾经有挖出火井,一旦地气泄露,便会使下井之人憋闷致死,需将火气引出地面,以明火焚烧耗尽,方能解毒。
我原本对于这些奇闻,也不知该采信几分、是否有应对之法。但家兄学究天人,听闻此事后,却教了我一个法子,我此前已经试过了,如今正好在犍为郡推广。
只要成功,不但可以大肆扩大犍为郡的井盐产量,还能让害人的火井气变害为宝,直接用于煮盐,甚至富余的还可以用来熔铸铁矿、锻造钢材。火气焚烧之热,远胜煤炭。到时候,蜀中盐铁之利,便能倍增不止,何愁不能快速收回征发徭役的本钱。”
一旁的杨洪,听着诸葛亮这般抽丝剥茧、渐渐揭开谜底,心中也是越来越惊骇。
他没想到,诸葛亮一个刚刚入川个把月的人,都能对蜀郡和犍为的实际情况如此了解。
杨洪籍贯就是犍为郡武阳县人,他虽然在蜀郡做官,小时候却常住犍为老家,对犍为的情况当然非常了解。
他自然是知道安汉县有井盐,也知道有极少数的火井,只可惜那些神秘的“火气”至今无人能驯服,也无人能储存、运输,所以没法利用起来。当地人都是发现盐井冒了火气,就连忙点火烧光,避免积累多了把人憋死。
这些所谓的“火气/火井”,其实就是后世之人熟知的“天然气井”。
在汉末的自然科学条件下,能知道什么是天然气的士大夫,或许一千个里都挑不出一个。诸葛亮从没来过犍为,却口口声声说他懂得如何治理、利用,还说这些都是他大哥教他的。这一切,又岂能不让旁人震惊?
“使君竟懂得如何治理火气井?使君不是毕生从未去过犍为么?天下竟真有生而知之者?”杨洪的内心,已经被震惊所充溢。
诸葛亮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再多解释,只是顺势反问他:“这些到时候自见分晓。季休,既然你诚心献策,愿为我查漏补缺,我也愿多听听你的意见。
我知你祖籍犍为,对犍为的官员都比较了解。你倒是说说,我将来在犍为试点治理火井、增挖盐井,有没有哪些官员值得信赖,容易出成绩的?我只需要治理财政、徭役有才干,同时又清廉刚直的。至于虚名浮德,并不足凭。”
杨洪知道,这个问题已经是对他的莫大信任,他当然要抖擞精神尽量配合。于是他绞尽脑汁想了很久,说了两个人:
“我倒是知道两人,此前也与我一般,历任县令而已,但在犍为时,民政税赋治绩不错,账目清晰,擅能肃清奸邪贪鄙。
一人名叫张裔张君嗣,历任巴郡鱼复县、广汉德阳县,刘璋投降前,刚调任犍为牛鞞,兼任犍为郡工曹,如今正在使君的试用名单之内。
另一人乃王连王文仪,虽是南阳郡人,但已入蜀仕官多年,此前正在富产井盐的安汉县任职,也在使君的考察名单之内。他们都精于算术,能亲自彻查账目、严明纪律。具体表现如何,使君届时自可拭目以待。”
“很好,这两人我自会多压一些担子,好好考察一番。”诸葛亮也是用人不疑,当即就表示会在具体分配任务时,考虑调整一下权重。
虽然诸葛亮是打算给所有参与的官员一个机会,最后都凭治绩说话、升赏拔擢。但他自己也知道,在实际操作中,是不可能存在每个人的任务完全平均的。
因为这种大工程,总会有分工,而分了工,任务就会有轻重、有主次。有些人就更容易得到表现机会。所以诸葛亮在最初的任务分配环节,必须把看上去最有可能出成绩的官员,安排到容易出成绩的重要任务上。
如果今年的任务完成后,发现实际表现并不如他所预料,那么明年他就会把最重要的任务,安排给今年相对最出彩的官员。而杨洪的建议如果足够准确,也算是帮着诸葛亮节约了第一年的考察试错成本。
分工才会让人专业,专业才会产生效率——这些话虽然要到亚当斯密的时候,才被正式写进经济学著作,但诸葛亮脑子里已经朦胧地有了这样的概念了。
这一部分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