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活下来,但活着的目的不是为了排泄!”
诸葛瑾一番话,如孟子一般沛然,驳斥得祢衡完全无法招架。
偏偏诸葛瑾的话语,有先圣作为依据,哪怕《孟子》整本书的地位如今还不高,但《梁惠王上》里那几句话,确实是《公羊传注》和《春秋繁露》自己就引过的,汉儒不能否认。
而且诸葛瑾的论证,还充满了进步的人文关怀,是后世公认的道理,他只是提前一千多年拿出来装了个逼而已。
在后世儒家升级后的价值观里,统一天下仍然重要,但必须认清,统一天下是让天下安定的手段。最核心的“德”,还是要让人民获得好处,给人民减负。
如果短暂统一后,直到这个政权灭亡,都没让人民减负,没让人民得到好处。
不打内战省下来的钱粮人力,并没有花在人民头上,只是拿来更好地供养独夫。那么这就不属于“有德后又失德”,而是“自始无德”。
结束内战后省下来的钱粮劳力,在花到人民头上的那一刻起,才算是“德之始也”。
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主人,才是历史前进的动力。
而之所以后世有这样的进步思想,就是因为南北朝末期,以及五代十国,有太多“虽然短暂统一,但没有给人民带来好处”的政权。
后世长期大统一王朝要跟这些短命朝代做个区分,一代代仁人志士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从韩愈到王安石司马光,到朱熹陆九渊,这些人虽然人品未必都好,但是他们在一代代拔高《孟子》地位、强调民本思想的过程中,把这个哲学问题给论证明白了。
诸葛瑾如今是用了后世一千多年的儒家集体智慧结晶,来指出古人“逻辑不严密、混淆手段和目的”的错误,又焉能不胜?
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已经韩愈司马光朱熹陆九渊同时附体了。
……
祢衡被连番反驳,彻底陷入了怀疑人生的巨大失落中。
偏偏他是真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反驳,因为他都引用公孙弘和董仲舒的标准答案了。
这个问题就算回答错,其实也不该赖他啊!是从公孙弘董仲舒就开始错起、都错了小三百年了!
过去三百年里,没一个汉儒指出这个错,今天他因为思维惯性继续错,不是应该的么?
可为什么对面那家伙,一下子就能掀那么大的桌子?
他祢衡自问天下狂士,但还没狂到敢指出董仲舒错误的程度。
对面这家伙,绝对比他还狂!
那是把他祢衡和公孙弘和董仲舒,三个人用绳子捆在一起然后吊打。
而益州郡邸酒舍内的其他看客,这也是第一次彻底看呆。
他们都知道,这个祢衡已经人憎狗厌好几个月了,老是逮着人就找机会辩论对喷,给自己涨名声。
偏偏这人口才不错,很能讲歪理,这几个月来,大伙儿都绕着他。
身份太高的人不屑于跟他喷,身份稍低一些的,又没人喷得过他。
此刻那个不知名的外地来递表的年轻人,居然喷赢了祢衡!
而且所言还非常高深,一看就是能从学术源头怼人的那种。
高屋建瓴,沛然莫之能御。
那些平时讨厌祢衡的看客,又岂能不追捧?
诸葛瑾刚刚才喷到一半的时候,郡邸里其他宅家睡觉的士人,就都被同伴喊下来,挤到酒舍里,随便点一壶酒听诸葛瑾喷祢衡。
再后来,酒舍生意太好,郡邸里绝大多数人都来了,桌案都不够坐了,只好站着旁听。
酒舍掌柜也不好意思要求人必须买酒才能进了。
当一切结束时,郡邸酒舍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门口都有人。
好在祢衡来许都,终究不是孤身一人,他身边还是有几个侍从和点头之交的。
刚才看到他被喷得不行,就已经有人去报信了。
这益州郡邸距离九卿府衙都不算远,不然这儿也不会成为求官者的集散地。
所以不一会儿,就有人从将作大匠衙门,找来了祢衡的挚友孔融救场。
孔融到场后,才算当了个和事佬,见双方学术之争本来就已经聊完了,请诸葛瑾见好就收。
诸葛瑾也知道孔融跟刘备关系不错,而他该喷的也都喷完了,就顺势给了孔融一个面子,但同时又当众提醒孔融:
“孔大匠圣人之后,知礼之名天下传颂,小子佩服。但孔大匠似乎不谙调度统筹之法。小子今日见宫苑营建之时,土木运输竟如此靡费人力。”
诸葛瑾早上去皇宫工地游览的时候,就注意到施工调度有很大的问题,效率低下,甚至连后世宋朝课文“一举而三役济”里面的省力思维都没有。
这要是让他稍微点拨一下,绝对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但原先诸葛瑾不想私下去献策,那样他又没好处。
而在眼前这种求官士人云集的公众场所,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他有机会当众显摆自己的才能,孔融也不好昧下他的贡献。
如此一来,将来事情做好,肯定会传到荀彧和曹操耳朵里——诸葛瑾当然不是来讨好荀彧和曹操的,但为修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