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重的大巴车适时动了动,又猛地一个急刹车,抓稳扶手没抓稳扶手的人皆脚下趔趄,七歪八倒撞在一起,一时间,逼仄的车厢炸开了锅。
却给了七九一个机会,他顺势抱住了她。
且再不愿放手。
许流星双腿一软,彻底缩进他怀里。
倒不是她企图撒娇,而是拥堵导致了晕车,胃里实在难受。
正欲换乘二路公交车,余光瞥见大巴车已越过重重障碍,零碎石板铺设而成的窄道坎坷却笔直,阳光滚烫,强烈的光线下延伸出一条明亮坦途。
耳侧的心跳声逐渐平缓,在那一下又一下豁达敞亮的韵律中,许流星的不适似乎也得到了缓解。
她本不信卑劣的种子能开出美好的花。
但淤泥中的确生出了不染尘灰的莲,而在不可见的浑浊中,也正孕育着甘甜新藕。
即使已经确认了自己的身份,贵为高不可攀的杜家千金,身侧凭空冒出许多亲人,杜子怡,杜铭德,段胥山,杜筱卿,许朝暮,杜杰恩……
她也从未奢望过自己真的能有一个家。
但是她有七九,如果再有一个和他一样的孩子……
等替顾桉报了仇,他们回到这叫信城的小镇,做一对平凡夫妻,她会种满整整一个小院的花,芍药,月季,牡丹,百合,郁金香……所有的花,都要选最热烈的颜色。
七九的刀工也许会很不错,她的厨艺也不见得会一直差。
他们的孩子不需要出类拔萃,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爱任何他所爱之人。
不,是她。
他们的女儿,会是世上最美最美的天使。
好像……
是非常不错的未来……
许流星的执行力有时候强到可怕,当天下午她就迫不及待地绕着小城走了一圈,还真让她找到一个堪称完美的小院,坐北朝南,户型周正,小院上空没有任何遮挡,阳光如瀑倾泻。
原主人许是个浪漫至极的人,小院东边种着一株紫藤,还有梦幻小花在一汪浓郁绿景中零星坠着,荚果累累隐匿其中,洋红蔷薇爬满三面斑驳古墙,正迎着骄阳绽放,而现成的花枝虽铺满地面,但杂草凌乱,已近荒废。
屋内陈设也简单,许久未住人,唯一留存的几件破旧家具都落满了灰,墙角结满蛛网,在明亮光线下大快朵颐的胖蜘蛛成了主人。
回到小院,门未上锁,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苦药味,老夫妻已经各寻各乐,打牌的打牌,下棋的下棋去了,而七九坐在屋檐下,拿着一只小蒲扇乖巧地守着小药炉,他脚下还蜷着一只肥得离谱的橘猫,脸宽宽的,懒洋洋地撩开眼皮瞧她。
七九也抬头。
许流星摸出手机,“咔嚓”一声,将这宁静的画面定格。
她这一生没有别的奢望,如今有了,全部和七九相关。
阴差阳错也好,因果宿命也罢,枯竭在他后颈上残忍的疤,却是照亮她余生浪漫不熄的火。
半晌,七九眯了眯眼,然后忍不住勾唇一笑,“姐姐要把我设成壁纸吗?”
许流星得了他的提醒,立刻照做。
在此之前,她的屏保和壁纸一直都是年幼的顾桉,因为她怕自己忘了他,更怕自己生出想要忘记他的念头。
每每夜深人静,许流星都能在黑暗中窥见赤裸的自己,她必须承认,其实她根本不在乎那个孩子,她在乎的只是她在烟花下放开的手。
但心事收敛,她一脸风平浪静地坐到七九身边,这边的空气更加难闻,苦味肆虐,还泛着浓烈的酸。
“这药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她皱眉嘟囔,眯着眼往里瞅。
七九一手将她拉进怀里,温热的风在她耳边轻轻荡,“没有孩子也没关系,姐姐不必喝这么苦的药。”
许流星扭头,隔着苦涩的雾气看他,指尖落在他的下颌,一点一点缓慢移至喉结处,他是那样的白,只是稍稍用点力,便能在这雪白肌肤上留下淡淡的粉嫩痕迹。
“我想要。”
她凑上去,轻轻吻住那立性感锋利的喉结,肌肤相碰,是滚烫的,也是柔软的。
七九屏住呼吸,不自觉地滚了滚被她亲吻过的地方。
她笑声轻盈,离他咫尺,仿佛花间蝴蝶,彩翼下卷起阳光,“一个像你的孩子,或许比费雯丽还美,我会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她。”
他愣了下,然后哑着音呆问:“费雯丽是谁?”
许流星油然而生出一种鸡同鸭讲的挫败感,他没有抓住任何一个关键词给予她正确的缠绵的深情的反馈,反而纠结于一个陌生的名字。
虽然无奈,但她还是笑着温声答:“一个美得毫无瑕疵毫无争议毫无猫腻的女人,她有一双绿宝石眼睛……”
“绿眼睛?”七九打断了她的话,饶是不满地说,“我不要,那是妖怪。”
许流星后知后觉地“噗嗤”一笑。
虽然他无意间折辱了自己的女神,但神奇地是她并不因此恼怒,只觉得七九认真又可爱。
两个黑眼睛的家伙,怎么可能生出绿眼睛的孩子,这是整容也办不到的事情。
但她无意向他解释关于生物遗传学的知识,只是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