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长白山脚下。
两辆吉普212,一前一后颠簸在冻土路上。
车上,刚从首都过来的李建昆和沈红衣,包得像粽子似的,仿佛一下子又回到冬天。
金彪和陈亚军长期待在这边,倒是已习惯了。
过来东北,又是去偏远山区,李建昆肯定得多喊几个人。
车是钟灵帮忙借的。
后面的车上还有两杆猎枪。
以防万一。
不提其他,听说长白山这里的老林子中,连几百斤的熊瞎子都有。
头车的副驾驶位上,指路的赵四笑嘿嘿道:
“再忍会儿,快到了。”
李建昆长吁口气,沈姑娘一路上已吐三次。
这他娘的跟坐船一样。
沈红衣脸色寡白,下意识问:“赵师傅,大概还要多久?”
“顶多两个小时。”
“???”
呕!
“停车!停车!”
李建昆既心疼也无奈。
主要他也不晓得,会开车的沈姑娘还晕车。
不然出发前肯定会捎些晕车药带上。
赵四倒是不诓人。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前方出现一片平坦的山洼地带,其中散布着一些低矮的房舍。
那种东北最典型的带屋脊的平房。
多半还是黄泥糊的墙。
少有几座是砖石砌成的。
赵四手指前挡风玻璃,兴奋道:“到了,靠山屯!”
一百万近在咫尺!
沈红衣够头朝窗外打量,迫不及待地搜寻起弟弟的身影。
李建昆伸手拍拍赵四的肩膀,道:“再说说你了解的情况。”
赵四扭头望向他,强调道:“咱可说好了,带你们见到那孩子,你就兑现承诺,给我钱。”
“对对!”
李建昆翻个大白眼,这事一路上,他至少确认过一百遍。
赵四这才嘿嘿一笑,说道:
“上回我为这事,连进两次靠山屯。
“那孩子现在的养父母,在这屯里可有些名堂,女的肯定不能生,男的是当地守山人的徒弟,打猎的一把好手,听说是拿把柴刀就敢跟熊瞎子、野猪,肉搏的狠人。
“也不知道真假,反正我感觉是吹牛逼。
“你们城里人不知道,像那野猪,爱在有油脂的树上磨蹭,长年累月下来,那皮厚得嘞,土铳崩过去,没打到要害都没用——”
“说正事。”李建昆打断他道。
赵四挠挠头道:“这就是正事啊。
“我打听过,胡家两口子对那孩子蛮不错的。
“那孩子也听他们的话。
“宝贝得很。
“胡家男人,我做过他几次买卖,性格古怪得很,我跟你讲,你给钱他,都不一定好使。
“有次我准备收他一篓子山跳,这不是想压压价嘛,两毛钱没谈拢,他说不卖了,当场分给屯里人,让他们拎回去吃了,你说这事……”
李建昆微微皱眉,暗叹口气。
其实从市里出发之前,他提议过带大檐帽一起过来。
却被沈姑娘制止。
买卖人口,即使是买方,那也有责任。
这不正是听赵四说,壮壮现在的养父母对他蛮不错么。
李建昆为此还和沈姑娘争执过一番。
在他看来,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不值得同情。
沈姑娘的观点是,即使这户人家不买壮壮,也会有其他人,人贩子拐走壮壮的目的,就是为了卖钱,而换成别人,未必会对壮壮好。
当然,这里说的一切前提,都是建立那孩子确实是壮壮的基础之上。
是与不是,得亲眼看到才行。
反正事已至此,李建昆晃晃脑子,暂不多想,一切等看见孩子再说吧。
两辆吉普212在村口停下来,入村没有一条像样的路,实在开不进去。
这时,这个长白山脚下、远离城镇的小屯子,也由寂静,变得喧嚣起来。
耳畔狗吠不断。
一群熊孩子撒丫子从屯里奔出来。
但接近后,又不敢靠近。
只是站在几米之外,好奇地打量着两只“钢铁猛兽”。
熊孩子后面陆续有些大人赶过来。
与他们一样,皆瞪大眼睛,盯着从车上下来的几个金贵人,尤其眼神落在沈红衣身上后,老少爷们全都惊为天人,还以为年画里的仙女下凡了。
“诶?这不是那个收山货的贩子吗?”
有人认出赵四。
赵四笑呵呵说“是我”,心头则在擂鼓,不过想起一百万,心神又逐渐稳住。
反正他以后不会再过来。
再者说,有了一百万,他还需要做山货贩子吗?
“你收山货,难不成还开吉普来收?这些人是干部吧,干嘛来的?”有人望向赵四问。
赵四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看一眼李建昆道:“跟我来。”
他知道胡家的位置。
这时,最迫不及待的沈红衣,反而按捺住,示意他们稍等,遂让金彪和陈亚军帮忙一起,从车上拎下来一些烟和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