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的人脸皮薄,敢报名的老家伙,那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甭管C级还是S级。
那都能为家庭创造一笔不菲的额外收入。
在大家的概念里,等于白捡,毕竟人家华电的代表说过,只是请他们去做技术参谋和指导,坐办公室。
那叫工作吗?
那叫享福。
那叫威风。
“没有?铁柱,没你的名字。”
“我家的也没有。”
“都是八级车工,八厂的老张还没我家老王得的荣誉多,凭啥他能评斯级,我家的连榜都没上?”
…
但,也有人十分失落。
103厂的人凑在一起。
女人们在前,差点没哭出来。
男人们在后,蔫头耷脑,如丧考妣。
红榜上,103厂的人一个名字都没有。
别说他们不敢相信,其他厂子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论设备制造这一块的技术,103厂在铁西区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他们厂的有几名老师傅,人们都觉得八级工的职称配不上他们,私下里喊他们九级工。
“这啥情况,刘师傅居然没上榜?”
“对啊,铁柱哥怎么可能榜上无名呢?”
“落了吧?”
刘铁柱,正是这样几位老师傅之一,至少是在铁西区范围内,人们心里公认的九级铣工。
为什么会发生如此不可理喻的事。
现场没人能比刘家阿姨更清楚。
阿姨当场飙了泪,捂着嘴,挤出人堆,向家里的方向跑去。
刘铁柱担心婆娘做傻事,顾不得旁人的关切和询问,赶忙快跑跟上去。
回到家。
婆娘坐在房间的自制双人床下铺,哭得稀里哗啦。
刘铁柱暗叹一声,走进房间,闩上房门。
“让你傲吧,现在好了,人家不要你!”
“我不是傲,那厂里不是不愿意和他们合作吗,我站出来唱反调?我哪晓得后面市里支持这件事,鼓励大家接受返聘?”
“什么厂里,不就是邓云友的意思嘛,还当现在是以前吃大锅饭的时候,各家各户都一样?我跟你讲,你们迟早要被他坑死!”
“话不能这么说,云友没有私心的。”
“你确定?我怎么觉得他说啥就是啥?”
……
……
隔壁余家。
余家两口子也在搭着话,只不过没有哭哭闹闹。
“老余啊,这事你得和大伙儿讲清楚,咱们厂的人现在还云里雾里,不晓得为什么一个人都没被聘上。”
“哎,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市里出面动员……”
“反正这事赖你和老刘,尤其是你,你自己不愿意不打紧,你凭什么替其他人做决定?”
“好,好,我的错,我去向大伙儿说明情况、赔罪,行了吧。”
“你啊你,咱家条件好点,你还是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次的返聘对于很多人家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改变家庭现状的机会,可是现在,没了。”
“我……”
……
……
傍晚。
老余家的客厅内外,再现无处落脚的景象。
比上次李建昆他们到访时,人数更多,整条二楼走廊里,堵得黑压压的全是人。
“情况就是这样。”
余大尾坐在沙发上,老脸涨红。
个中缘由,他白天找一些老伙计已经讲过,刚才又重复了一遍,他扫一眼坐在旁边的刘铁柱,很快收回目光:
“这事怨我。
“我这小日子过得还行,没站在大家的角度考虑问题。
“你们要打要骂我都受着。”
耳畔净是叹息的声音。
总算搞清楚了缘故。
倒也没人真上前打骂。
刘铁柱:“我也有份,那位李总也找过我,当时……当时……”
“好啦好啦。”
同样坐在木艺沙发上的一位老者,打起圆场:
“我说句公道话,此一时彼一时。
“那时候,一来:我们不知道人家华电要搞这么大的项目。
“二来:也不知道他们能给这么高的待遇。
“三来:厂里又不同意和他们合作,市里也没出面。
“这种情况下,大家扪心自问,换成你,你能答应?”
众人想想后,纷纷摇头。
部分人心头的那缕火气,也消散一空。
这位老者又说:
“事到如今,不是找谁的责任的问题。
“应该想想有没有可能弥补。
“我个人认为,对方如果诚心想返聘老把式,咱们103厂还是很有优势的。
“假如老余和老刘受点罪,领着我们这帮老家伙去道个歉,这事能不能化解呢?”
这话在点子上。
众人皆是眼前一亮,目光纷纷投向余大尾和刘铁柱。
“我干。”刘铁柱说,不能总让老余抢先。
“谈不上受罪,应该的。”余大尾道。
有了解题思路,也有领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