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所说的字字句句,似诛心般,直冲云父的灵魂,将他今日的所为给彻底地剖析了。
而让他红了眼的,还有女儿的反应。
云子君笑了笑说:“父亲很好,但他不只是我一个人的父亲,还是云家的家主,我能理解。只是……”
“抱歉了,殿下,父亲把你也算计在其中, 云家不能直接表明立场,无法与你共进退。”
关乎这点,云子君很愧疚。
她不能代表云家。
“有你一人,足矣。”
楚月给云子君治愈好了脸上的伤痕。
三人一行,回到了王宫。
云父步伐趔趄又匆匆,跨过大门和石阶,看向了女儿和帝后消失的方向。
直到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依旧驻足于这雪夜停留了很久。
云家族人来时,便看到云父整个人有着深深的倦颓感。
“家主,就这样让子君去了?冥王府那边该如何是好?”
“家主子君也太不懂事了,云家……”
众说纷纭被云父适时地打断了。
“其实,孤注一掷,也无妨。”
“家……家主?你这是何意?”
云父轻吸了一口初冬夜里的凉气,一寸寸地回过身来看向自己多年兢兢业业所庇护的族人们。
沉寂的目光扫过了四方。
白雪皑皑,红墙绿瓦之上。
穿过人群能够看到古典恢弘的府邸。
算得上是巍峨,有着历史沉淀的沉重。
他恍惚了一瞬才恢复了清明,便笑着说:“不如,这一步棋,跟着子君走吧。”
“家主!!”
族人们震惊四座。
更有年迈者激动到捂着胸口,语重心长道:“不,不可啊——这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之地,楚王纵有雄韬武略,但她的根基太薄啊。云家决不能,决不能赌上全族,决不能做这亡命之法的赌徒。家主,你真是吃了迷魂汤,犯糊涂了,你该知道子君的忠心,日后就算楚王大获全胜了,云家也不至于风雨飘零。现下举棋不定,左右逢源,才是上上之策。神仙博弈,多是小鬼遭殃,切莫成了他们斗争之下的灰烬。云家上下多少条人命皆在此一举了。还请家主三思而后行。”
“还请家主三思而后行。”
云家族人们拱手颔首。
云父静默,不语。
他看雪花飘飘,覆在族人的发上。
他平静,心却在热血。
若在今夜之前,他势必和这些族人一样。
但叶楚月说的那一番话,君臣之道,谋划又能理解包容。
不问出身。
这样的王,扪心自问,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他只知道,若站在风口之上,就算是笨重的猪都会起飞。
他想搏一次……
换云家的辉煌。
“请家主三思!”
族人们的泣血之语,苦口婆心的劝说还回荡在耳边,和这些雪融为一体。
年迈的老前辈,为了拦截家主疯狂的念头,甚至屈膝下跪,泪洒大雪。
“家主,断断不可啊,不要去赌叶楚月的未来,多事之冬,当各扫门前雪啊。”
“………诶。”
云父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并未回答,而是抬头看向了月光。
云家的路。
该怎么走呢?
楚王。
你当真有那通天的本事化腐朽为神奇,带我府上下去云端吗?
……
青云宫,大殿广场。
花满山和花清清想以阵法将这广场变得暖和,却被凌秋远给阻止了。
“花叔,清清,初雪日,冷一点喝热酒才叫有味嘛。”
“那倒也是。”
花满山笑了笑,便和女儿一道收起阵法。
广场之上,都是楚王麾下的人。
就连玄天府都来了不少。
唯独遗憾的是……
顾青绿看了眼外头,“等到殿下归来,应当好晚了吧。”
“嗯。”一向沉闷寡言的赵策安说:“初雪这日,殿下不在,倒像是缺了点什么。”
其余人等俱都感到了落寞。
这是和殿下的第一个初雪。
若不能和殿下一道,难免有些遗憾。
心中惆怅便如这连绵不住的大雪。
荒色又薄凉。
花满山则来到李守珩的身边感怀道:“王后陪殿下去罗家了。”
“嗯,我知道。”
“?”花满山疑惑地看着李守珩,“王后可就不能陪你度过初雪了?”
“王后陪殿下,才是常理。”
“李守珩,你不喜欢王后吗?怎生一点都不落寞?”
“喜欢呀,花叔,我很爱慕王后,但我不想我的爱慕是枷锁。”李守珩说:“我这一生,幼年得志风光过,自以为是大鹏当同风九万里,后来郁郁不得志,无尽的失意和漫长的岁月阴暗着我,如黑色的云霾散不去。花叔,能得知己相伴,能有好友同行,云都女修见光明,下界武者被保全,殿下过难关有立锥地,还有什么落寞的呢?我们都该意气风发,昂首向前,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