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辰走了?”
雪挽歌微微一愣,龙万里略有所愣。
父女二人的心底里,陡然生出了复杂的情绪。
那晚神魔之火纷然摇曳,楚家兄弟在无间口的对话,使得琉璃提盏的他们,略有失望。
雪挽歌深吸了口气,眼眶边沿蔓延出了一圈红。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哪能轻描淡写地接受孩子的死亡从而无动于衷呢。
楚月沉寂无声,久久不发一语。
“小月,你没做错,你做的对。”
雪挽歌扭头,外头的风吹乱了她鬓间的发,“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应当的,御辰世远害人害己,小月,你送他最后一程,也是合该的,大楚欠你的还不清,他们一叶障目,自私狭隘,又焉能逼你去以德报怨?”
“别责怪自己,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去放手一搏,娘亲来到你的身边,不是禁锢你。”
“从走向你的那一刻起,阿娘就料到了今日之事,阿娘无悔。你是叶楚月,天上人间,碧落黄泉,独一无二的好女郎,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庸品,你独你,为朝华。”
雪挽歌温和地笑,干涩的眼眶溢出了水雾光泽的泪珠簌簌而落。
她尽量遏制,声线还是有些哽咽。
“怪我,我作为母亲,没有教导好孩子。”
雪挽歌不是在今日就开始责怪自己的。
她早便怪了。
这些年,她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并没教导好孩子要去做一个德才兼备的仁义磊落之人,竟让自己的孩子们,成了楚祥、楚云城那般的人,她不能置身事外,终归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楚月紧紧地抿着殷红的唇,欲言又止。
……
后半夜,青烟雾霈无间口。
雪挽歌独自一人上高楼。
她在人屠宫的阁楼逆着风看向看不见的远方,眉头深锁几许愁,心里的苦闷难以纾解无法说,当树上的叶子飘落而下,她伸手去接,面带微笑,却道天凉好个秋。
身后,脚步轻缓。
雪挽歌回头看去,“倾凰——”
“人屠宫的寒气袭人,会伤了元气,夜上高楼怎么不知多添一件衣裳?小月见了可是会心疼的。”
慕倾凰臂弯间拿着暖和的外衣,龙骜盘在她的肩膀正睡得香甜呢。
“ 披上吧。”
她把外衣覆在了雪挽歌的身上。
修罗地狱看不到月亮。
仰头只有深深雾霾蓝,树影交错如魑魅深深。
“大楚的事,我听无邪说了。”
慕倾凰坐在了藤蔓椅上,遥望穹顶,“我怀小月的时候,不是十月怀胎,怀了两年,躲在很偏僻的地方才生下了她,那会儿,我都忘记了她父亲的模样。
刚怀的时候,我的神魂被打碎了,小月是个命硬的,那么多人打我,她都能在我的腹里生存下来。”
雪挽歌眼底哀愁散去如冰雪消融,诧异又心疼地看着慕倾凰。
“无邪和她妹妹,这两年才相识相认的。”
慕倾凰自言自语,面上带着笑,“我遭遇劫难,九死一生沉睡冰棺,再醒来时,小月和从前判若俩人。
那时,我就知道,那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如今,我才知晓,她还是她,只是从出生到及笄那些年,她都在另一个地方,陪伴在罗玲玲的身边。”
她身为母亲,是三人之中,最了解楚月的一个,也是拥有楚月最多的一个人。
“都说小月命硬,小月确实命硬,那么多次,都死不掉。”
慕倾凰的眼里有泪,“但她也苦,要三个母亲,才能孕育出一个不算完整的她。”
每个母亲都是孕育着残缺的她。
最后,她一步一步,一点一点,自己成就了自己的完整,百炼成钢也不哭。
雪挽歌深有感触,鼻头通红,咽喉酸痛,眼眶泛着红,总有泪水不打招呼就往外流。
“挽歌,楚家御辰,只是开始。”
慕倾凰颇具深意地说,便如擂鼓在了雪挽歌的耳边。
“我知道,我早便知道。”
雪挽歌深吸了口气。
知道也无用。
正如自小听了那么多的警世恒言和大道理,依旧过不好这一生,总要颠沛流离在路上。
“倾凰,等小月走后,我要去大楚一段时日。”
“好。”
雪挽歌还想试试,让大楚诸多人有仁慈之心。
她没教好的儿子,她重新教导好。
至于夫妻缘分,早已到头,她也不回首。
但到底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还是想劝解一二。
正如楚御辰之死,她最难过的,是自己的儿子,竟然会为了达到目的,做出害死无辜之人的事情来!
“好。”
慕倾凰和雪挽歌相视一笑。
高楼之上,夜凉如水,烟色深。
次日,龙子蘅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楚月的身边,哀嚎了半天不知说着哪门子的语言,看得楚月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动。
“小岳,你说外婆为何要给那恶心的龙做衣裳?”龙子蘅很生气,还气了一晚上。
只不过——